(一)
当第一缕曙光照亮天际时,峒城全面陷落。【,..
南汉的最后一面旗帜终于倒在一片火海之中。
刘申的车驾在北汉铁骑的护卫之下,浩浩荡荡地开入了内宫。
他终于重新回到了自己长大的家里。他穿过过一重又一重熟悉的院落,来到了父亲的大殿之上。他看到了父亲的宝座。
他看着那个宝座,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现在,他终于战胜了命运,靠自己的力量,把这个宝座拿回来了。他终于让这个王座重新回到能配得上它的人手里了。他终于能够继承父亲的遗志,让他的王朝发扬光大了。他也终于成了一个忤逆的儿子,让父亲九泉之下无法瞑目了。
在这个世界上,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谁能说得清楚呢?该怎样去选择呢。
当刘申坐上父亲的宝座时,从大殿,到全城,四面八方爆发出北汉军队地动山摇的呼喊:“汉王万岁!汉王万岁!汉王万万岁!”
刘申听得热泪盈眶,全身血液沸腾。
现在,天下终于只有一个汉王了。
南北两线的战争终于全部结束了。
但就在这个时刻,刘申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
这种空虚有甚于他当年违背父亲的旨意,逃亡到峒城,独立称王,与弟弟分庭抗礼的时刻。
这种空虚的感觉令他错愕不已。
他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山呼万岁中,暗自思忖:“难道理想实现,美人在侧,仍不是人生的巅峰吗?如果这样的巅峰,都无法解除人生中的空虚和孤独,那么。要怎样,才能够呢?”
这时,他想起了你,想起了你的人生和你所选择的道路。
你解除了那种空虚和孤独吗?
解除了吗?
(二)
现在,刘申高高地端坐在武英殿上。
仅仅是在数年前,高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还是他的弟弟刘言,而在大殿上从容陈词,言说终战之策的,是已经葬身荒野、烟消云散了的你。
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变化无常,而又不可思议啊。
刘言一家的人头和尸体血淋淋地被放置在大殿的中央,惨不忍睹地呈现在刘申眼前。
刘申内心一阵刺痛。他被罪恶感和空洞感压迫得透不过气来。
他想起了小时候和刘言一起玩耍,一起在上书房听讲的情形,他们兄弟间也曾有过手足情深。无忧无虑的友爱,两兄弟一起读书写字,一起放风筝骑竹马,一起学习骑射,一起出城狩猎。
看着刘言苍白的人头上死鱼一般呆滞的眼睛,他感到了某种血肉相连的断离之痛。他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他的脸颊上流下了一行又一行的滚滚热泪。虽说这眼泪并不全是真诚的,但也绝非全无真诚。
(三)
看着弟弟一家的遗体。刘申觉得全身一阵阵发冷。
不知为什么,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我不久前失去的那个成形的男胎。
他心里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也许上天夺走他的第一个儿子,就是为了惩罚他今天所犯下的这种不孝不友的罪恶。
这个念头让他从心里往外深深打了一个寒战。
他沉下脸,愤怒地喝问道:“是什么人做下了这件事情?!谁许可你们这样对待先王的儿孙的?”
满殿文武看着刘申形似货真价实的出离愤怒,一个个噤若寒蝉。
陈守业拿眼光看着对面的徐在田
徐在田从幕僚队列中走了出來。
他走到大殿的中央,对刘申躬身行礼,从容地说:“臣下启禀汉王。这件事,是言王子的重臣武安侯做的。他眼看王城将破,大势已去,为了自保,不惜卖主求荣。带兵进宫,残忍杀害了内侍总管李妙常,后来也逐一残杀了言王子一家。”
刘申拍案喝问:“这个武安侯,他人呢?你们最先攻入王城的部队,可有抓到此等奸恶之徒?”
这时,他看到徐在田和陈守业在悄悄地交换眼神。
他心中一动,隐约猜到其中缘故,顿时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喜是悲。
徐在田朗声回答说:“启禀汉王,臣等先头部队最早攻入王城时,即见武安侯浑身沾血,面目狰狞,手提宝剑,和滴血的言王子人头,立于武英殿王座之侧,大声称降,高呼汉王陛下万岁,万万岁,臣等上殿之后,但见殿内血流成河,宫中妇孺遍地横尸,言王子的遗体身首异处,狼藉不堪。臣等念及先王的爱子之心,念及汉王的手足情深,汉军将士,无不怒火万丈,义愤填膺,深觉此人不忠不信,手段残忍,擅自杀戮了先王的亲生骨肉,陷汉王于不仁不义的恶名,实在是罪大恶极,其恶当诛,所以,臣等在战况紧急、人心动荡当中,欲广为昭示汉王的仁德,安抚峒城纷乱的人心,已经临机断然处置,将此人和入宫行凶的士兵全部都当场抓捕,就地处决了。臣等临机擅决,如此大事,未及向汉王请示,臣等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