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要绑住她?”
在重新见到你之前,我先听到你的声音。
我看到你在吴顺的扶持下,慢慢地从门口走了进来。我听见你对仆妇们这样责问。
“松开她。”你说。
仆妇们迟疑着不敢执行你的命令。
你推开吴顺。你自己走了过来。你在我床头跪下。你伸手把我身上的所有束缚全都解除了。
我看着你。
一个辈分较高的仆妇走过来劝阻你。她说:“不行啊,少公子,这样太危险了!”
你说:“绑住她难道就不危险了吗?一个人如果想死,会有很多办法。”
你一下子说中我的想法。我当时正准备用不吃不喝来完成这件事。
你说:“你们这是在帮她吗?你们只是在迫使她死得更艰难、更痛苦罢了。”你说:“她不是一时冲动才要寻死的,她是觉得没有活路可以走才要去死的。”
你说:“难道你们可以一生一世都这样绑住她吗?”
仆妇们在你的问题下,低下头去。
我的眼泪涌了上来。那么多的人,只有你是明白我的。只有你明白!
你看着我。你说:“琴儿,我明白你心里的想法,也知道你心里的煎熬。我不说劝你不死的话。你有权决定自己的事情。”
你说:“如果你已经决定去死,我可以帮助你死得更容易更少痛苦些。我可以让她们都不阻拦你。”
仆妇们听了,面面相觑。
那个辈份较高的仆妇对门口的另一位仆妇使了个颜色。门口的仆妇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她飞快地下楼,跑去向父亲报告了。
你努力了一下。你忍着胸口的伤痛,站了起来。你从墙上取下我父亲的宝剑。你把它拿到我面前。
你说:“你刚刚从床上摔下来,是想要去拿到它,是吧?你想要用它结束生命,是吧?”
你抓过我的手,把宝剑放在我的手里。你说:“我帮你拿到了。你振作起来,好好地把它拿在手里。它就是你的父亲。你拿着它,就能感觉到你的父亲。他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但是,他仍在你的身体里。他的生命就在你的血管里澎湃。他就通过你的手,再次握住了这把他曾经握了一辈子的宝剑。”
你说:“此时此刻,我知道你的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悲伤,还有无边的绝望。可是,你还记得你的父亲吗?你现在还记得他吗?你现在还能想起他吗?”
你说:“你父亲是勇敢的战士。他的勇敢不在于不怕死,而在于能够面对败局,坚持到底,战胜内心的种种怯弱与恐惧,用毫无畏惧的安定的内心,震慑到敌人。”
你说:“这把剑从来不是用来结束自己逃避面对挫败的。它是用来斩断怯弱,面对问题的。琴儿,你会像你父亲那样地去使用它吗?你使用它的方式,会让你父亲自豪吗?”
你说:“你父亲阵亡时,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女儿会来到这世界上。现在,你就打算这样去见他,告诉他,你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就从生命里逃脱了吗?”
你看着我。你说:“此时此刻,你也还记得你的母亲吗?你还能想起她是忍受了如何漫长艰辛的痛苦,才用自己的生命换得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她牺牲了自己,只是希望能把你父亲对她的爱留在这个世界上,把你父亲的生命留在这个世界上。她闭上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是如何地希望于你的呢?她必定是希望,通过你,让你父亲的血脉,长久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要和他的身体一起消亡。她就是怀着这样的希望离开世界的。你觉得,如今你已经可以去见她了吗?”
你说:“琴儿,每一个人都会死。我们有这样的自由去决定为何而生,为何而死,怎样去生,怎样去死。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现在,剑在你手里,你的性命也在你手里。你可以做出自己的决定。”
我看着你。我泪眼模糊地看着你。我无法回答你的这些问题。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在一片寂静当中,彼此看着。
在生死分际的地方,你是曾经帮过我的。你就像一束光,曾经照进了我漆黑一片的世界。这是自从悬崖相遇之后的第二次。你做到了这样的事情。
你教会我一件事情:我们的生命不止是自己的。我们的生命,同时也是许多人幸福或者不幸的原因。我们在决定自己生命的同时,也决定着许多人的幸福或者不幸。我们不应该只管自己。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痛苦,什么样的打击,要能够有力量承担起痛苦,最有效的不二法门就是:不要只考虑自己。
你看着我的泪光盈盈。你继续说:“等你做完你的决定,我也就可以做我的决定。”
你说:“我的决定就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端午节的晚上,我答应过你,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我没做到。我会承担起自己的过失。”
你说:“我去临水之前,没有把事情考虑周全,我疏忽了对大哥的防范,我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