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湛明仰面靠在椅子上,把手里的茶盏转来转去地看着,神情落寞而沮丧。
他帐下最得力的谋士徐在田,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想要笑。
徐在田说:“孙兄,为何这般失魂落魄啊?”
孙湛明说:“今天真是大开眼界。我们北线,很久没有见过这等凌厉锐利的青年人物了。让我想起陈兄年轻时候的风骨神韵,一时之间,恍惚竟觉得是陈兄再生重现了,心里且喜且悲。我虽是他的长辈,可他恭敬之中,自有犀利,谦下之中,不怒自威,该有的礼数都有了,该办的事情也办了,该给的教训也都教训了。厉害啊!那眼神一扫过来,几句话一说,孙某还真是不能不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当真是后生可畏!”
徐在田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北线出了这样杰俊的人物,是国家之福,汉王之福。孙兄应该高兴才是啊。”
孙湛明说:“高兴我是真高兴,心痛也是真心痛啊。你说,他小小年纪,这眼光怎么就这么毒呢,怎么就看得那么准呢?!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从我这儿选走的,全都是骑射一流的精锐中的精锐,就连傅天亮和张保,都给他搜刮走了。我这大半天的损失,比在西线和西贝人作战了这么久,还要大得多!多少年的心血,我平素一般战事都舍不得用的,全都被他一网打尽了。我这可是作战部队。这以后,再有突发战事,你让我去用何人啊。”
徐在田笑道:“孙兄言过了。依徐某看,他还是有情有义,给孙兄留下了一些看家的本钱的。若真有心一网打尽,难道像向副统领这等猛将,他会遗漏吗?他多半还是选的比较低阶的军官和兵士吧。他是给孙兄留下了实战的力量的。”
孙湛明忧伤地说:“就算他还给我留下了点锅底,这便宜,他也占得实在太大了。”
徐在田看着孙湛明,笑着说:“他是定国公的儿子,就算占了便宜,也是自家子侄,不过是从一个口袋,挪到另一个口袋罢了。孙兄既已说了随便他选,就不要再肉痛了。”
孙湛明说:“徐先生您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拿走的也不是你的兵。”
徐在田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说:“孙兄,我倒觉得,您今天比他占的便宜,可是要大多了。”
孙湛明回过头来看着徐在田:“喔?这话怎么讲?”
徐在田说:“孙兄觉得这位少公子是谨小慎微的人么?”
孙湛明说:“肯定不是,这孩子一定是个敢作敢为,不受拘束的人。”
“那么,他像是不讲道义的人么?”
孙湛明摇摇头:“不像。”
“背信弃义的人呢?”
孙湛明又摇头:“也不像。”
“见死不救的人呢?”
孙湛明说:“这个,他也肯定不是。”
徐在田说:“对啊。既然他这几种人都不是,今天他从孙兄这里得了这样大的一份人情去,将来孙兄有急难的时候,若向他求助,您觉得,他会无动于衷,不会来还这个人情吗?他会因为害怕冒天大的风险,就举足不前,宁可忘恩负义么?”
孙湛明捋着长须,沉思着说:“先生的意思是?”
徐在田说:“在下的意思是,他肯定要冒着杀身之祸的危险,毫不犹豫地来还这份人情,肯定不会在孙兄急难时坐视不理,肯定会断然率部前来相助。这样一来,孙兄急需用到那些兵马时,那些兵马依然还是孙兄的。孙兄不但没有损失那些兵马,而且还得了他这一员难得的虎将,更不费吹灰之力,让原有的兵马战力更强,战法更新。孙兄岂不是占了个天大的便宜?”
孙湛明听了,点头说:“嗯,先生说得有些道理。这样说起来,这笔买卖,我是不亏的?”
徐在田说:“肯定不亏啊。孙兄是大大地赚了。今天他这一去,这辈子,都算欠上孙兄了。”
孙湛明说:“嗯,听你这样一说,我现在觉得心情好多了。”
徐在田说:“我再说点能让孙兄心情更好的吧。”
孙湛明说:“还有好事?”
徐在田说:“其实,今天这位少公子,自己可并没有觉得满载而归啊。他真正相中的人,其实并没有带走。他也知道,自己实力未充,今天是带不走这个人的,不过,他心里可是一直都惦着呢,将来,还要回来再取的。”
孙湛明说:“他真正相中的人?是谁?”
徐在田笑道:“孙兄真的没看出来吗?这位少公子,真正相中的,其实唯有一人而已,那就是孙兄你啊!没有听他对你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吗?”
孙湛明看了看徐在田,说:“徐先生啊,舌灿莲花、开解主将是幕僚的本分,这危言耸听,就不太好了吧。”
徐在田微笑着说:“孙兄您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孙兄难道不解得徐某所说的意思吗?我们宾主这么多年,早就知己知彼,用不着再彼此打哑谜了吧。”
孙湛明一笑:“好吧。给你看穿了。”
孙湛明说:“我岂能不知他的意思啊。这孩子,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