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公子看了吴若棠一眼,大笑一声,道:“当然是编钟,而且是个中高手,张凤姐,不知道贵楼可有编钟,借我一用。”此话一出,哄笑连连,几个人正好在饮茶,听到此话一口茶狂喷出来,急忙用袖子掩住。
吴若棠向他怒目而视,也不说话。这时,秦将军在一旁道:“小子,你真的会击鼓?”
吴若棠尊敬地向他一拱手,道:“不敢瞒哄秦将军。”
秦将军一拍手,道:“好,来人!”一个浑身戎装的豪壮青年连忙来到他的身边。“你把我的随行军鼓带来,给这个小兄弟一用。”那豪壮青年一拱手,立刻飞身离去,不到一盏茶就将一面斗大的军鼓摆在吴若棠面前,又将一双鼓槌递到他手中。
吴若棠接过鼓槌,看了看张凤姐,也不多话,运足臂力,奋力向那面军鼓敲去,立时之间洪亮凄厉的鼓音在楼内隆隆回响,令人气为之夺。
在吴若棠的脑海里,飞快地闪现出攻打英雄阁时,手下牺牲将士浑身是血的凄凉身影,还有他们费然倒下时满眼的悲伤。紧接着,他的眼中似乎闪现出迟天浩悲愤莫名的眼神还有李无忌壮志未酬的悲怆,他的耳中听到自己的鼓声越来越凄厉,越来越肃杀,仿佛诸天之愤,都已经倾泄其间。霍然,他力贯双臂,一分鼓槌,敲打在军鼓的沿儿上,发出“呛砰”的一声。
鼓声再次震天般地响起,浑厚和沉着,绵密如夏季落雨前滚动不绝的阵阵雷霆,令人感到仿佛一场洗劫天地的狂风暴雨将会来临。
“大人,不要忘了激励人心。阴天击鼓,要想着破云而出的日头。雨天击鼓,要想着雨后横空的长虹,雪天击鼓,要想着春天出芽的野草,大风中击鼓,要想着乘风破浪。”好久了,迟浩田的话终于又从心底冒了出来。
鼓声渐渐缓慢了下来,但是却越来越洪亮,越来越憾魂摄魄,众人的心随着鼓声的加重,越跳越快,越跳越急,仿佛要跳出腔子,眼中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汇集于沙场之上,吊斗森严,金戈铁马,一场鏖战,转眼就要爆发。
霍然间,鼓声再次低沉了下来,渐趋绵密,渐趋微弱,直至无声,然而整个簪花楼上,却没有一个人敢大口透气,所有人屏息以待。
仿佛轰雷落于平野,又好像天河倾斜于眼前,炸雷般的鼓音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一浪高过一浪,又好似百万雄兵冲杀于战阵,铁蹄踏碎万里山川。
吴若棠宛如太古以来执掌雷霆的天神,双臂优雅而富有韵律地挥动着,用如雷的鼓音将这场鼓乐推向一个又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境界。
众人的眼中仿佛出现了血雨腥风的杀阵,自己的军队前仆后继地向前冲杀,敌人的战士咆哮着冲来又被割草芥般斩杀,鲜血流成了江河,士兵战靴深深地浸在血水里,但是没有人退后,只知道奋力向前。骑兵的铁蹄用力地蹬踏着战抖着的地面,亮丽闪烁的盔甲迎着太阳的光芒,散发着万丈金光。
吴若棠的眼中仿佛再次看到了血战洛阳的那一幕,阴毒狠辣的金家五子,一个个被斩杀在自己腰配的长刀之下。巴山之上,无数恶贯满盈的蜀山寨众惨号着在自己的长刀之下尸横遍野,巴山七煞的独孤一残一条大腿被自己挑飞到半空之中,惨号声响彻云霄,接着是花和尚,林千叶,岳帅空。年帮一战,数十个突厥高手也挡不住自己的雷霆一击,只要想做,再艰难的事也只如等闲。人生在世,当以此为豪。
吴若棠仰天长啸一声,鼓音一转,密如暴豆,急如豪雨,如奔如驰,犹如亲驾轻舟,飞流千里,又好似身化鲲鹏,振翅长空。
众人眼中仿佛又出现了那个战场,敌军惨败,敌酋授首,将军金戈一挥,大军长驱而入,直捣敌巢,满场激动人心的号角,还有欢欣鼓舞的喊杀声,战马跃过满地横陈的尸体,奔逸绝尘而去。
吴若棠振臂一挥,鼓槌再击鼓沿,结束了鼓曲。
良久,无论是楼内,还是楼外,甚至是听得到鼓音的大街之上,静寂无声,竟然没有一丝人语,连横街小贩们的叫卖声都消失了。
吴若棠小心地将鼓槌放在鼓面之上,向苏婉一抱拳,道:“教我的师傅曾经和我说过,古时舞乐乃是用于激励士气,感化人心,不是拿来消遣的。不知道姑娘以为然否。不过想来,我们这些粗汉子的鼓乐,你也听不入耳吧。姑娘那句话说得对,在泉州福州,你的琴曲,是找不到知音的。”他看了看苏婉,又道,“好自为之。”只见苏婉怔怔地看着自己,也不答话。
他又看了看张凤姐,她也是木呆呆的,并不阻拦他。他想向秦将军拜谢赐鼓,但是秦将军似乎怔怔的没有听他说话。吴若棠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大踏步走出了簪花楼。
簪花楼外也是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着看着吴若棠从大门中走出来,没有一点喧哗的声音。
仿佛就在一瞬间,满街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掌声和欢呼声,所有人都用力地鼓着掌,所有人的眼睛都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所有人都疯狂地向吴若棠叫好。吴若棠大出意料,怔了一下。这时,掌声从簪花楼上倾泄而下,赞美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