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主公本就跟谢安有同窗伴读之谊,莫非谢安将来会娶公主?
这驸马之位可是最好的踏板之一。
算一算如今适龄公主,不仅有庾太后嫡亲的南康长公主司马兴男,还有妃子所生的庐陵公主和南郡悼公主,而且还有会稽王司马昱同母的妹妹寻阳公主。
封赏完毕,已是能畅饮之时,月至中天,秋风徐来,曲乐奏响,舞如繁花,有人醉态矜持,有人如坠沉梦,谢安冷静地坐在一隅,端正自矜。眼眸低垂,像是世外之人。
这会儿庾太后才回席,是被人搀扶而来,而那人正是在皇陵自请守孝的长公主司马兴男。谢安见司马兴男穿着华丽,全然不似在守孝之人,正要下咽的酒差点被一口喷出去。
这长公主是要趁着士人云集,来偷选驸马了?
桓温见他跟菩萨似的坐了半天,蓦地差点喷酒。也不知他得了什么好笑的事,忙凑过来问,“我可偷偷看你老半天了,你得了什么乐子说给阿兄听听?”
“你偷看我作甚?”谢安真想偷把尘麈来抽他的笑脸,见那双带着戏谑之笑的紫眸含着笑意闪烁星辰,随即心中一动,转了转眼珠道:“你该看的是上席。”
“上席?”桓温心道,除了司马衍还能看谁?庾亮郗鉴都太过严肃。
“看。”谢安引着他的目光一齐望去,长公主正笑吟吟替司马衍整装,场面有些疏逸。她来时又不让通报,那席间已微醺的人多数是没注意到她的。
绯裳映朱颜,纵然只有十二岁,稍作打扮,风韵已驻眉梢间。
没想桓温看了一眼道:“小丫头有何可看的?”
……
谢安忍着笑道:“你曾不是夸下海口说以后要娶公主么?这位就是南康长公主,小主公的亲姐姐。”
只见长公主微微躬身,司马衍在她耳畔说了句悄悄话,庾太后忙咳了一声,让两人注意着人前得端着身份。
然后长公主抬头顺着司马衍目光方向,盈盈笑着看了谢安一眼。豪气地端起庾太后案前的酒壶,就朝席下走来。
庾太后忽然觉得自己这大半年遵循南岳夫人的叮嘱,吃素修道是正确的,不然早就要被叛逆子女给气到了。
长公主先是给自家舅舅庾亮和郗鉴敬了一杯。这饮酒如喝水那般轻巧,然后施施然走到谢安席座前,笑道:“敬小英雄。”
“长公主莫取笑我。”谢安看了一眼桓温道,“长公主也要敬桓符子一杯哦,他出力可不少。”
长公主带来的是今夏初酿的果酒,连司马衍也只准喝果酒。没料她见桓温手中的酒,不由皱了皱鼻头如猫儿般嗅了道:“这酒真香。”
桓温见她伸手要夺,忙退了一步,“小孩可不能喝。”
“谁是小孩?!”
这话可算惹了长公主,,虽是初见,但长公主的性子非比一般娇弱小娘子,桓温又非怜香惜玉之辈,为了年纪大小喝酒的问题争执不休。
最后两人齐齐望向谢安,“阿狸,你说!”
可没想谢安已经消失在原地,早在他俩吵得火热时,偷偷遁走。
两人四周搜寻,没想谢安已去找王彪之了。
王彪之面有疲态,身边坐着专心吃食饮酒的王述。谢安见到王彪之第一句话问的就是:“玄武营是何人麾下?”
他虽饮了些许酒,但面色仍旧苍白,抬目之时,目光冷泠,看得王彪之浑身不自在。
王彪之叹了口气道:“庾氏的,庾亮二弟庾冰掌管。”
“司马宗截杀不成所以准备后招?将宋衣送给庾氏,庾太后在盛怒之下自然不会听她辩言,女子嫉妒之心会让宋衣归来时被庾太后赐死。”谢安蹙眉道,“所以你们还在等什么?藏掖着所有证据,让我尚哥背负骂名?”
王彪之沉默半晌道:“柳生肯招认与羯人勾结的一切,却始终不言司马宗,所以我们要等他自己露出马脚,他可是亲王。”
两人说得极小声,但在一旁微醺的王述却觉得谢安此刻冷若冰霜,跟方才的翩翩小郎君换了个人似的,莫非谢安是越喝越连脸白?
“去他娘的大局!”谢安低低骂了一声,正要离去时,就见庾翼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庾氏诸人,因庾翼专注书法,所以人缘是最好的,但饶是他此刻也得不到谢安的好脸色,他反倒对王彪之笑侃,“看来这酒可真是坏东西,咱们三郎忍了一夜,现在脸上总算有些脾气了,我同你说,阿姐只是一时之气,待将那宋袆抓回来一审,不就无关仁祖的事了么?宋袆还没仁祖生得好看呢。”
王彪之叹道:“稚恭你可真是缺心眼啊,别惹这小猫了。”
两人正谈着,再转向谢安,发现他早就不见了,四下一望,发现他立在庭中,身旁是如花美姬奏乐舞动,但他却巍然不动,目光沉沉,颇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
“你们可体会过奔走无门的感觉?”一直未曾开口的王述忽然问着二人,“在场那么多称赞他,可无一人能出手为他解谢家困局。连小主公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