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三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对于各地百姓而言,龙抬头是个重要的节日,是这百蛰初惊,敬龙祈雨,知农春播的好日子。但对于大宋的学子而言,这日也是一个鱼跃龙门的大日子,谁家的孩童是骡子是驴,就看今日拉出来遛遛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黄老倌和姚二娘便收拾齐备,早早在自家门前摆好了香案祭台,上供了三牲祭品和黄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只可惜黄家不曾修有族谱,所以摆上的只有黄老倌父亲和祖父的灵位和一个写着“列祖列宗”的大神牌,不过如此祭祀倒也不会惹人嗤笑。
如黄家这般风生水起的人家,若是真要自吹自擂乱认祖宗,反倒才会令人耻笑,老倌这般实诚自然也就让旁人无话可说了。
五更初刻,黄大郎起床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弘文学馆赠送的应试儒服,领着万春奴、周燕奴两位妾室,按照规制祭拜了先祖,祈求老天保佑让他顺利过了童试。之后又规规矩矩的拜别了父母,点校了考试用的笔墨纸砚和具帖,让福寿背了书箱,孔伯架了驴车等开了城门出城绕行一圈,这才入城往黄冈县衙行去。
黄州乃是州府,辖下黄冈、黄陂、麻城三县,黄家虽然住在城中,但籍贯所属乃是在黄冈县。之所以出城绕行又回来,是因为北宋初年时,黄州州城也就黄冈县城离开旧地邾城遗址,在如今之地从新铸造的新城,便才有了如此绕城一周的规制。
牛车到了县衙,黄大郎下车一看周围,可不就是州府衙门的侧门,再看门口巡逻的班头,自然还是相熟的捕快班头,更有马快班头马大碗咧嘴大笑迎上来道:“大郎可来了,今日与旁人,乃是泥鳅化鱼的厄日。可对大郎来说,却是小龙贴鳞,展露头角的好日子啊!俺瞧之前进去好些个都是花胡长须的酸丁,哪有大郎这般伶俐,想来大郎今日必然高中,就算博个案首也是容易!”
一旁的孔伯听了,笑盈盈的奉上了两封红纸包好的二两银判与两位班头,道:“借了二位吉言,同喜同喜!”
马大碗笑嘻嘻接了,便给捕快班头打了眼色,两人当即哼哈一声,便用各自的朴刀往黄大郎身前一架,如唱戏一般行了几个架势,喝道:“俺等特来为小相公开道,神鬼易辟,百无禁忌!”
这般开道,乃是借了公人捕快身上的煞气来震慑宵小鬼魅魍魉,不敢与学子为难,讨一个好彩头。旁人自然是难求,可黄大郎什么身份,舅父是黄州主薄,老倌又与马大碗交好,如今打赏又足,出手便是二两银子,自然是享用得起。
如做戏一般,黄大郎随了两人入了衙门,便见门后坐行案录名的也不是外人,正是小押司胡玉,在他案上还竖着一根时香,这厮此时却是用笔头拨弄,还张嘴吹气,想要让这香头看起来烧得更旺一些。
“见过胡教授!”
黄大郎依礼拜见,并送上了具帖和告身与胡玉查验,胡玉手脚麻利的将手续办好,也说了些讨喜的吉利话儿。只不过如今孔伯不能跟进来,打赏的事情便只能由黄大郎亲自来做,他让福寿打开书箱拿出了一管笔来,道一句:“胡教授忘性大,上次来俺家吃酒,题了字后却把笔给拉下了。”
胡玉自然晓事,笑眯眯接过来一看,正是黄州曹记的上好狼毫,这管笔至少能兑了三两银子,当即也是大喜,便亲自引了黄大郎去考场。
这考场乃是官衙的内堂,一进外门就瞧见此时堂外已经候着至少三、四十人。黄大郎扫了几眼,发现人群里只有十多个是弘文学馆的同学,其他人多以青、中年居多,此外果真还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童生。
有道是“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黄大郎从奇梦中得知,此时的童试最多也就能比后世的小学毕业升初中的中考,这考到头花花白小学都无法毕业的事情教后世人看来无法理解,可在如今却是非常正常的情况,虽然童试所考的内容不过是帖经墨义,偶尔还让做首诗词之类,但你管不着人家智商欠费之后就是不去充值啊!
当即黄大郎从福寿手中拿了书箱,便走到弘文学馆一伙人中等待,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后,才见人来齐了,足有五十五人之多。随后便有衙役开道,引了黄冈县令、县学政和县主薄三人来了,一声“开龙门”便放了学子进入后堂。
考试的规制倒也简单,也不搜身查小抄,只是要参加考试的众人将各自带的书箱或是招文袋打开验看之后,便也就通过了。毕竟只是五十几个人考童生试,考场内不但有县令、学政、主薄三人联席监考,何况学子更是五人联保,一人作弊五人倒霉,这等蠢事就算你自己要犯傻,跟你联保的人也不能够容了你啊!
正式开考后,自有差役下发纸张和提前研好的墨汁,而后便有人将三大板题目高悬起来,黄大郎自然早知道考场规矩,便铺开纸准备作答。
此时童试的内容其实也是简单,大体上就是帖经、墨义外加根据考官个人的喜好增设的题目,但基本上不会太难,也绝对不会在童试里加一道诸如“请问蔡京这个大老虎终于第二次落马了,大家怎么看?”这类的题目。
所谓帖经,就是将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