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以南各处州府?!”尤宣抚的眉毛几乎快拧成了麻花,刚才还有些好转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徐州各处,已然是河北土地,难道大明甚至就连这个都想要?”
不等张世杰和文天祥回答,尤宣抚就已经带着质问的口气:“河北这几处州府看似距离大明很近,但是却为蒙古于山东之门户,怎能轻易与人。更重要的是大明不要东川和河洛,以和蒙古划河而治,偏偏想要这河北土地,恐怕大明所为的,不是两国之和平永久,而是为了以后更好的进攻蒙古吧,那不知道文相公刚才口口声声所说诚意在何处?!”
文天祥和张世杰都下意识的沉默。
而屏风后的叶应武终于忍不住轻轻捶了一下腿,这一次文天祥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这和谈自然不会一天两天结束,现在刚刚见面,虽然尤宣抚和两人唇枪舌剑,看似争吵的热闹,但是实际上双方还是在互相试探,处于漫天要价的阶段,结果文天祥说出想要徐州,不啻于向蒙古暴露了底线和意图,果不其然被尤宣抚抓住这个把柄。
这一回合,算是大明输了。
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叶应武明白文天祥有如此昏招,一来还是因为和谈这方面的经验不足和对于蒙古的估量不足,二来也是文天祥心中急切的想要为北伐打下好的基础,毕竟作为彻头彻尾的主战派,文天祥不可能看着蒙古和大明就这么和平共处,北方的土地,早晚还是要收回的。
抬头看了看巨大的舆图,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
千里江山寸许长,多少锦绣山河,在这地图上,实际上都只是一个小小缩影,但是却足够大家为之争吵一天甚至一周。一寸河山一寸血,这些都是千百年来列祖列宗染红了鲜血拼杀下来的,自然不能够轻易舍弃。
“这张舆图上的九州,终究都要插遍我大明旗帜,一点都不能少。”叶应武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舆图,喃喃自语。
而在屏风的另外一边,文天祥和张世杰对视一眼,沉声说道:“既然尤先生已经这么说了,那我大明自然不能让友邦起疑心。这样,淮北涟海和五河口原本为大明之土地,现在依旧,不过还请蒙古归还李庭芝将军并战死淮军将士尸骨。”
隐隐感觉到大明索要李庭芝和淮军尸骨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现在尤宣抚能够做的就是为蒙古守住哪怕一寸土地,所以并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不过旋即想起来什么,尤宣抚有些紧张的说道:“不过一应事宜都要由蒙古负责,贵国可以派出官员亲眷验尸,但是绝对以此为借口派遣军队北上,还请两位相公清楚。”
张世杰有些不屑一顾的一笑,不可置否。
而文天祥挥了挥手,桌子上摊开的一张大纸上,一名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写下了这一条,尤宣抚看了一眼这男子,心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过最后还是微微摇头,就算是认识也没有什么用。
这奋笔疾书的中年男子,正是叶应武麾下现在的第一幕僚梁炎午,只不过当初微末之人、几面之缘,尤宣抚自然认不出来。
第一条已经谈妥,文天祥轻轻呼了一口气,接着淡淡说道:“刚才所说还有绑缚张弘范、帖木儿不花等攻破临安之罪魁祸首家眷,不知道尤先生以为如何?”
手心微微冒汗,尤宣抚看向文天祥:“那不知道文相公以为,某尤宣抚在这临安之战中又是什么角色。”
文天祥面无表情的敲了敲桌子:“明王殿下所开列的名单当中,并没有尤先生的名字,显然明王殿下并不认为尤先生在临安之战中做了什么,我大明惟殿下马首是瞻,殿下所说,自当遵从。”
沉默了片刻,尤宣抚冷笑道:“这名单上的人,远远不够,不知道明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要离间蒙古臣子之间的关系?”
学着叶应武经常做的动作耸了耸肩,张世杰依旧端坐在椅子上,声音冰冷带着丝丝缕缕的杀意:“尤先生怎么理解都可以,现在我大明想要的,是尤先生是否同意此事,还请尤先生给予一个肯定或者否定的答复。”
尤宣抚微微打了一个寒战,这南蛮子还真是居心险恶,到时候没有被提到名字的官员家眷,肯定会支持,而提到名字的必然会反对,双方势必成水火之势难以调和,别说他尤宣抚本来作为临安大难不死之人,在中间两边都有可能得罪,就连大汗本人,恐怕也会感到棘手。
别说蒙古将领本来就沾亲带故、盘根错节的关系和庞大的亲眷数量了,甚至就连张弘范这样的汉家将领,因为在朝中的多年经营,也已经有不少亲信和死党,虽然张弘范死了,但是张家的人还在,整个党派还在,为了维护自家利益,他们肯定也会和对手拼命。
这分明就是逼着现在看上去还很团结的蒙古朝廷分裂,党派之争,向来都是相互致对方于死地,两宋前车之鉴,尤宣抚可是看的很清楚。
“此事事关重大,某还需要多多揣摩思量,还望两位相公见谅。”尤宣抚慎重回答,这个决定可不是这么短时间内他就有胆量做出的。
文天祥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指了指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