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镇道左偶遇之后,程元凤的马车辘辘北上,直驱兴**一侧张世杰大江大寨。而叶家的车队则沿着饶州官道前往位于西南方向的隆兴府。临别时叶梦鼎和程元凤静静相望,似乎已经意识到这将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相逢。
叶梦鼎在雨中看着友人的马车远行,默然肃立了很久,方才长叹一声,怅然离去。
而叶家的车队也在无声之中渐渐地加快了速度,仿佛要追赶那已经遗忘在江南烟雨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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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凄茫,笼罩着前途和来路。
马蹄嗒嗒,再一次回响在夜幕中的江南小镇上。灯火在风雨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池塘上的碧荷无精打采的垂着脑袋,静静等待着风雨的退去,似乎这漫长的雨夜已经消磨了曾经昂扬的斗志。
这里不过是饶州东南的一处小镇,再往前几里就是江南西路的土地。如果不是夜幕已经笼罩而这风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恐怕叶梦鼎还会毫不犹豫的命令车队向前,纵使前路已是风雨载途。
“歇歇脚吧。”叶应武站在马下活动一下筋骨,自有店伙计们涌出来帮着牵马。见到来了这么多客人,店中掌柜也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迎了出来,想必也是这条官道上摸滚打爬有些年的老油条了,看都不看最前面的叶应武几人,直接冒着风雨到后面鞍前马后的伺候走下来的那位老爷子。
叶应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倒还挺会做人,当下也懒得计较这些,费力的脱掉裹了一天的雨蓑雨笠,大步走进温暖的客栈中。和外面那刺骨的冷雨相比,店中的些许温暖如同天堂一般舒适。
叶杰默默的从后面走上前来,手中的一袋子碎银子全都扔到了掌柜的柜台上,从袋子口中闪动出来的银光将掌柜的眼睛都快亮瞎了,当下里便招呼伙计们加倍的伺候,并且亲自跑到后面给这些财神爷闷烧热水,这么冷的风雨还赶路,怎么也得洗个热水澡舒服舒服不是?
“来些吃食,所有的人都一样。”叶梦鼎淡淡的吩咐,他虽然历来心高气傲,但是从来都不看扁家中仆人,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叶家既不富可敌国也不称雄朝堂,却依然有那么多家丁们誓死相随,跟着叶应武闯荡临安从不畏惧的原因所在吧。
叶杰毫不犹豫的又掏出来一袋子碎银子扔到了柜台上,作为家中的大管家,无论家业到底多么昌盛而或多么衰败,他从来都不抱怨一句,相公吩咐什么全力去办就是了,叶杰所信仰的,不是什么神佛老君,而是“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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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幕低垂,青炉香烟。
文天祥手里捧着书卷凭栏远眺,细细密密的烟雨笼罩着江南小镇,总是下个没完。雨中的缕缕灯火在风中摇曳,近处高低起伏的白墙黑瓦和远处蛰伏在黑暗中的黛色山峦交相呼应着。
文天祥这等赏景看书的好心情,叶应武自然是一概欠奉的。此时的叶二衙内就在文天祥身后隔开的浴室里面,舒舒服服的泡在热水中,狠劲的搓着身上的泥。
太不公平了,怎么着自己穿越回来也是风流倜傥小衙内,结果别说上街调戏良家娘子了,甚至就连几次上青楼都是为了江万里这帮老头子的归隐大计,好说歹说靠着正史上的叶应武孜孜不倦积累下来的好感勾搭上了临安花魁,虽然也算是各种扶过抱过,但是说实话的连手都没握过。叶应武很纳闷自己这一个月除了为江万里这个便宜师尊、为叶梦鼎这个便宜老爹拼死拼活之外,到底都干什么了。
“老天爷,为什么这样待我!”叶应武愤怒的扑打着水面,但是却无人回答。更让他郁闷的,不是这一个月都干什么,而是混到现在竟然连个搓背的都没有,就算是睡觉竟然还和文天祥这么个大老爷们一间屋!这世道,还让人干不干啊!
和你文天祥共事是老子三生修来的荣幸,和你文天祥睡觉······啊不,睡一间屋子算是什么道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一声闷响,吓得叶应武“呼”的站了起来。紧接着文天祥脚步声匆匆,被他视作珍宝的书卷随意的丢在桌子上发出“砰”的响声,这位历来淡定的文士少有的疾声喝道:“师弟,速速更衣,来者不善,怕是恶客!”
外面的叫喊声和兵刃碰撞的锋锐声音已经肯定了文天祥的说法,他奶奶的是刺客!便宜老爹到底是何方香饽饽,竟然还能招来刺客?
叶应武随便抹了抹身上的水珠,飞快的穿着衣服,不禁抱怨这个时代的衣服又厚又难穿,都快拼了老命才把自己套进去,还不忘大声吼道:“师兄,你先呆在屋里别动!”
文天祥一个也就骑骑马、射射弩的文人,对上刺客还不是任人宰割,所以先把这个民族瑰宝护住再说。只是叶应武奇怪,天杀的这帮子刺客难不成真的是冲着便宜老爹来的?啥时候叶梦鼎这么吃香了?还是说这客栈中有什么深藏不漏的大人物?
匆匆忙忙系上腰带,叶应武一把抓起来旁边架子上的佩剑,急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