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刻钟,马车便停了下来,前面便是小市集。
杏雨服侍玲珑下了马车,侍卫们分散在前后。
虽然不是初一十五,可市集上也挺热闹的,摆摊的果然以婆子居多,偶有男的,也是上岁数的老者或是尚未束发的童子。
反倒是逛市集的女子看到玲珑带的侍卫们,纷纷避开,玲珑愣了一下,让侍卫们去马车那里候着,她有武功,又带了红绡和红绣,也不怕有人图谋不轨。
水月庵附近的市集虽然没有永济寺的大,但卖的东西却更加精巧,想是来这里光顾的都是女子的原因。
南边过来的瓷娃娃,大的套小的,卖的最贵的那个,套了整整九个,象征多子多孙。
装花露的珐琅瓶子,最小的只有拇指大小,比鼻烟壶还要小。
还有同样拇指大小的花铲花锄,精巧得让人爱不释手。
看到一个摊子上围满了大姑娘小媳妇,红绡挤进去,回来告诉玲珑:“是画蛋壳的,有现成的,也能现画,现画就要多等一会儿。”
玲珑来了兴趣,她的身法灵巧,摘下碍事占空间的帷帽,两三下挤到最前面,见一位老妇人一手拿着鸭蛋,一手执画笔,细心描画着一幅黄鹂鸣翠图。
玲珑才不会图新鲜买现画的,现画的大多仓促,比不上私底下精工细做的。
她摸摸这个,看看那个,选了一只梅花喜鹃喜上眉梢,一只宝相花开,还有一只螃蟹壳虫的富甲天下。
付了一两银子,她喜滋滋地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人正好撞过来,装着蛋壳的纸盒子原就没有盖好,这一撞就漏了,饶是玲珑手快。也只救下两只,她认为画得最好的富甲天下掉到地上。
这种蛋壳是用真鸭蛋打个针眼大小的孔,把蛋液用嘴吸出来。和原装的鸭蛋不同,就是薄薄的一层空壳。这么一摔,便摔得粉碎。
玲珑心疼得不成不成的,撞她的是个胖大妇人,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温柔贤惠的。非但不赔,还拔腿就走。
红绡和红绣哪能让王妃吃亏,撸了袖子就把那胖妇人扯住,胖妇人先前看到玲珑衣衫华美,便猜到是大户人家的女眷,见丫鬟把她扯住,就撒泼似的又喊又骂:“当街欺负人啊,你们想讹人吗?都来看看啊,看看这是哪家的天杀的,非要讹我三钱银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杏雨一听,就要过去捂她的嘴,玲珑叫住她,道:“算了,别让这种人坏了兴致,走吧,别搭理她。”
可这个时候,看热闹的已经围了上来,冲着玲珑主仆指指点点,玲珑戴上帷帽。转身又走,那妇人早就猜到大户人家的太太们要顾及脸面,更是得理不饶人,扯着脖子破口大骂。
她只顾骂了。根本不知道身上的荷包早就让人摸走了。
睿王妃哪能吃这个亏,三钱银子虽然不多,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所以就在这泼辣妇人拔腿要走的时候,她就把妇人的荷包给摸走了。
所以她现在不想和个泼妇一般见识,也不知道荷包里的银子够不够三钱。如果不够,那还是吃亏了。
可那妇人越骂越难听,玲珑心里有气。那妇人正骂得得意,忽然一块小石子飞过来,不偏不倚,正打到她的嘴上。
她嚎的一声,那石子虽然力道不大,但能这样飞过来,也是有点力度的,疼得她哇哇直叫,再也骂不出来。
听到惨叫,玲珑回过头来,就见妇人正从嘴里吐出两颗牙齿,嘴里血淋淋的,显是受了伤。
玲珑吃了一惊,她虽然很生气,可也没想这样惩治,不过是个泼妇而已,她摸了荷包,也没有吃亏,没必要和这种人较真。
她看向红绡和红绣,两个小丫头也是吃惊得瞪大眼睛,显然不是她们,侍卫们都回马车那里了,那这是谁干的?
明显是为她出头。
看热闹的都是女子,见到这个场景全都吓得纷纷散开,那泼妇坐在地上,还没有缓过神来。
玲珑朝着泼妇面对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有个人正在看着她。
那人穿着大红箭袖,乌黑的头发束成马尾,眼睛亮晶晶的,见玲珑看到他了,他便咧开嘴,冲她笑了。
是他干的。
玲珑垂下眼睑,转过身来,从身上摸出个半旧的荷包,对红绡道:“就说这荷包是咱们捡的,问问是谁丢的。”
三钱银子换两颗牙,已经够了。
她也不差这点钱。
红绡扬起荷包高声喊:“谁丢了荷包啊,有人要吗?”
坐在地上的泼妇果然就缓过劲来,摸摸身上,忽的从地上站起来,边跑边喊:“我的,那是我的荷包。”
看清楚捡荷包的是她先前辱骂的太太,她连个谢字都没说,一把抢过荷包,灰溜溜的跑了。
玲珑松口气,重又回过头看过去,那人还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丝毫没有避讳。
玲珑把帷帽上的轻纱撩起来,展颜笑了,双膝微曲,冲他施了一礼,带着丫鬟们转身离去,向着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