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席间,黄文炳听了石宝话后,微微一笑道:“我山东路藩镇自成一系,如今革新三载,上下课劝农桑,鼓励工商,盐铁私营,比宋廷更加鼓励商业。如今我山东路冶铁、锻造之业大兴,所产铁器、盔甲多不胜数,自用不完,自然是要拿出来售卖的。”
石宝呆了一呆道:“盔甲兵戈乃要器,也能拿出来售卖?”黄文炳笑道:“古往今来,盔甲兵杖售卖难道是我山东路开的先河?这世上,只要有所需,便有供应,便是宋廷有需,我们也卖。”
娄敏中、石宝等人听得目瞪口呆,黄文炳续道:“这些年我山东路与燕京耶律大石、夏国嵬名承景都有买卖,我们买马,他们买铁器、茶叶、丝绸等物,各取所需,有何不可?我们既然做了,便不怕宋廷降罪。”
石宝叹道:“原来如此,未曾想得贵上原来如此重利轻义。”黄文炳笑道:“元帅此言差矣,孔圣人都有义利之辨,孟子云:欲贵者,人之同心也。荀子云:夫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是人情之所同欲也,虽尧舜不能去民之欲利。先贤都说的明白,逐利乃人之天性,我家主公统领山东路数百万军民,自然也要遵循此道。工商繁茂了,方才能兴旺一方。我家主公有言,有农为稳,有商为旺,便是这个道理。但又有言: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我家主公是讲利,但却是在不违背大义之下。与你们买卖,乃是不义之事么?”
石宝愣了一愣道:“她乃宋臣,于宋廷不义。”黄文炳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主未食宋禄,反而每年应缴钱粮一文未少,更兼那朝廷内外,昏君奸臣无道,与他讲义,岂非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了?若然宋廷对百姓有义,我想石元帅你们也不会举旗造反了吧。”
石宝哑口无言,黄文炳正色道:“如今我主公管治山东路一方,所持大义便是山东路军民上下一体之大义,旁者之义,与我何干?就好似石元帅你们一般,遇事定然也是先想如何保住江南一应义军百姓之利,不是么?”
石宝沉吟半晌后,叹口气,深深一揖道:“先生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先生才智,我等敬服。”当下娄敏中颔首笑道:“黄军师乃胸中有沟壑之人,学识才智着实令人佩服。既然军师到了这里,小可也有一事相询。”
黄文炳道:“丞相客气,但说无妨。”娄敏中道:“不知军师可有计策解我军当面之困?”娄敏中此话问得突兀,黄文炳微微一愣,但见娄敏中起身来到面前,深深一拜道:“便请军师指点一二,我军上下感激不尽。”
黄文炳沉吟起来,心头想起三娘临行前嘱咐的话:“此去可见机行事,结好江南好汉,但有所求,若不损我分毫,当尽力相扶。”
想到这里,黄文炳便道:“也罢,我便僭越一回,与诸位说一说对策,若有错漏之处,万勿见怪。”娄敏中、石宝、邓元觉、庞万春等人都是眼前一亮,一齐道:“岂敢,军师请说。”
黄文炳道:“我有上中下三策,或可解贵军之困。上策便是让城别走,放弃此间,或入闽赣,或走海外,总之龙出浅滩,方能遨游四海。自古江南苏杭之地便是四战之地,守江必守淮,守吴中必守荆襄,但如今贵军已无可能渡江攻淮,荆襄亦遥不可及,若仍旧坐困吴中,迟早败亡。”
娄敏中与石宝相视苦笑,让城别走之策,他们也同方腊提过,但方腊不肯,况且方腊军中多是吴中子弟,故土难离,因此终不能行。
娄敏中叹道:“此策难矣,一者军中多吴中子弟,故土难离,二者他地我等皆无根基,只怕难以立足。愿闻中策。”黄文炳嗯了一声,这上策是好,但要下此决心只怕非狠绝果毅的明主不可为,看两人神色,黄文炳便知这个计策两人此前定然早就与方腊说过,但方腊便是下不了这个决心而已。黄文炳闻言,心头暗暗冷笑道:“这方腊果然并非明主。”
当下黄文炳续道:“这中策便是固守内里,游击其外。”听了这八个字,娄敏中与石宝皆是眼前一亮,石宝忙问道:“愿闻其详。”
黄文炳道:“请军图来看。”娄敏中一挥手,属下急忙呈上吴中形胜图来,便挂在堂上,黄文炳走上前一看,顿时皱眉不已,方腊军这地图可当真是粗糙得很,也不如三娘教镇守府同文馆绘制的地图详尽,相比之下方腊军的地图倒更像是山水画。
但黄文炳也无暇纠结于此,便指着杭州、帮源洞一带道:“如今贵军困守此处,外围州县尽皆丢失,宋军步步紧逼,三面合围,另一面却是海湾,若杭州失守,帮源洞必不可保。”
娄敏中、石宝等方腊军将都是点头,如今方腊军形势全面被动,可腾挪之地太小,难以抗衡宋军。武松、鲁智深两个听黄文炳说起军事来,两个久在军中,先前也只是冲阵之将,但近年来多习兵法,也开始转变,当下也凑上前来听讲。
黄文炳续道:“我这计策便是遣一支偏师,南渡钱塘江,从南面杀出重围,而后跳出宋军重兵屯守之地,转向闽赣宋廷军力薄弱州县游击,或攻占州县,或袭扰宋军钱粮要道,以此牵制宋军不能全力合围。并在外线兵马运动之中,看准时机,设伏一二,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