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在那琵琶亭酒店内,三娘、戴宗、李逵三个坐定后,李逵拍手笑道:“我那娘!扈娘子,适才在那赌坊里,你何不早说些个,也教铁牛欢喜。”三娘也笑道:“看铁牛大哥手气不好,便与你搏一回,教你赢些钱,也能把旧债清了。”当下将出适才赢的钱财,分作两份,将一份推到李逵面前道:“此乃适才说好的一半彩头。”
戴宗道:“铁牛十赌九输,哪里还会赢钱?扈娘子切莫与他银两,转身又去输了。”李逵叫屈道:“哥哥,真个儿是俺铁牛赢的,那小张乙输了个赤条条的。”戴宗道:“你说的不算,听扈娘子说来。”
三娘笑了笑,将适才赌坊赢钱之事说了,末了道:“其实这赌局内,十赌九骗,我适才也是用了些手法的。”李逵道:“我却不信,适才娘子你手未曾沾得那头钱,如何下手?”
三娘微微一笑,取枚铜钱在手,随后在桌上转了起来,口中道:“一枚钱有两面,旋转起来后,若你能细算出它转动快慢,便能控制停下后,是字面还是幕面。若是看它转得快了,停下后是字面,而你要的是幕面,便可轻吹一口气,教它慢些,如此停下后便可是幕面来。”
李逵瞪大了眼睛道:“我的娘,若是如此,扈娘子教铁牛这手段来,俺便可天天赢钱来使了。”三娘却笑道:“今日赢了小张乙,明日我再去,他必定不敢与我再赌。铁牛大哥也是一般,假若你学会了此等手段,今后哪个还敢与你赌来?再者若是遇上手段比你高明之人,一样也是输的。铁牛大哥,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平素玩两手便可,切不可沉迷其中。”
戴宗道:“扈娘子说的是,铁牛来,坐下吃酒。”李逵道:“不耐烦小盏吃,换个大碗来筛。”当下李逵教酒家换来大碗,满满筛下三大碗酒来,戴宗只恐三娘不胜酒力,口中道:“铁牛,扈娘子还是用小盏便可。”
三娘却笑道:“不妨事,今日得见两位,便是吃醉了,也得觉得快活。”李逵道:“真是爽快的小娘子,今日得蒙娘子相帮,不但还了旧债,还赢了一笔钱财,铁牛这里敬你!”三娘举起碗来笑道:“我三个一起先喝三碗!”
当下三人便对饮了三大碗酒,戴宗见三娘连喝三碗酒,眉头也不皱一下,心下更是钦佩,口中笑道:“难怪娘子能在华州统领群雄,这等豪气,不输英雄好汉。”李逵也道:“俺铁牛也服小娘子。”
当下三个便一边吃酒一边叙话起来,李逵腹中饥饿,将那一盘牛肉都吃尽了,三娘又吩咐切十斤肉来,李逵也不客气,只顾在那里吃。三个连吃了两坛酒,方才慢了些,戴宗酒量不及两个,微有些醺然之意,三娘见了道:“这里有好鲜鱼么?”戴宗笑道:“娘子,你不见满江都是渔船,此间正是鱼米之乡,如何没有鲜鱼?”三娘道:“得些酸鱼汤醒酒最好。”
戴宗便唤酒保,教造三分加酸点红白鱼汤来,少时酒保将鱼汤端来,三个吃了一回后,戴宗道:“这鱼却不新鲜”。当下戴宗又叫酒保来问道:“却才鱼汤,家生甚是整齐,鱼却腌了,不中吃。别有甚好鲜鱼时,另造些酸汤来。”
酒保答道:“不敢瞒院长说,这鱼端的是昨夜的。今日的活鱼还在船内,等鱼牙主人不来,未曾敢卖动,因此未有好鲜鱼。”李逵跳起来道:“我自去讨两尾活鱼来与娘子、哥哥吃。”戴宗道:“你休去,只央酒保去回几尾来便了。”李逵道:“船上打鱼的,不敢不与我,值得甚么!”
戴宗拦当不住,三娘却笑道:“有劳铁牛大哥了。”李逵呵呵笑着一直去了。戴宗对宋江说道:“娘子休怪这人,全没些个体面,羞辱杀人!”三娘却笑道:“铁牛大哥直率,生性是恁的,如何教他改得?我倒敬他真实不假。”两个自在琵琶亭上笑语说话取乐。诗曰:湓江烟景出尘寰,江上峰峦拥髻鬟。明月琵琶人不见,黄芦苦竹暮潮还。
三娘与戴宗又闲话片刻后,却听得江边一片哄闹之声,两个急忙赶过去。走到江边看时,见那渔船一字排着,约有**十只,都缆系在绿杨树下。一群渔人围了一处,内里只见李逵按住一名大汉,提起铁锤般大小拳头,去那人脊梁上擂鼓也似打。那大汉怎生挣扎?李逵正打哩,戴宗慌忙上前,在背后劈腰抱住,三娘也上前喝道:“使不得,使不得!”李逵回头看时,却是三娘、戴宗。李逵便放了手,那人略得脱身,一道烟走了。
戴宗埋冤李逵道:“我教你休来讨鱼,又在这里和人厮打。倘或一拳打死了人,你不去偿命坐牢?”李逵应道:“你怕我连累你,我自打死了一个,我自去承当。”
三娘便道:“人家正经渔家,定是有什么规矩,铁牛大哥却打了人家一顿,我三个也休走,便在这里等人转回,赔个礼,再赍发他些汤药费,如此方可。”
李逵却道:“那厮敌不过俺铁牛,自吃一回打,赔什么钱?若是娘子看着不妥,待会儿俺铁牛也让他打几拳便了,休提赔礼赔钱。”三娘笑了笑,尚未答话,只听的背后有人叫骂道:“黑杀才今番来和你见个输赢。”
李逵回转头来看时,便是那人,脱得赤条条地,匾扎起一条水靠儿,露出一身雪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