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嬷嬷抬手戳了戵北斗的额头,笑道:“多问这些做甚,只管跟着走就是。”说了这些,扭脸问谢姜“娘子打算去哪?”
谢姜闲闲道:“北边西边儿穷山恶水,咱们不去,咱们去南边儿。”
去南边儿?
想了想,韩嬷嬷探身由榻座下拽出个青皮儿包袝,打开来时,里头大大小小尽是木匣玉盒儿。
老嬷嬷挑来捡去,找出个半寸大小的檀木匣子,缓声道:“这里头是娘子出嫁时,夫人并谢家陪送的田亩庄子契书,娘子看看。”
说着话儿,韩嬷嬷将匣子递给谢姜。
“嬷嬷收起来罢。”谢姜摇头叹息,叹罢,看韩嬷嬷一脸茫然不解,便细声解释:“咱们这样子走,王家必定要派人找。介时阿娘与谢家那些田庄便会首当其冲。”
意思很明白,五个人突然“撬”了家,不管是出于面子还是里子,王家人一定会派人搜索几人。
二夫人并谢家送的田产地契,本就在老夫人那里有备份。漫说瑯琊王氏有权有势,单凭九公子手下掌着枢密院,说不定几人跑不到地头儿,便会被人截住。
“也是。”韩嬷嬷窸窸索索又将匣子卷在包袱里,等将包袱重又填回原处,方拧了眉头问:“那娘子有甚想法?”
其实以瑯琊王氏的势力,几个人去哪里都不甚稳妥。不过好在谢姜也知道不能躲个天长日久,因此她抬手一指南方,细声细气道:“过了召陵便是昆阳,那里山水秀美,我们去那里。”
有目的地便好办。
韩嬷嬷抬手叩叩车壁。
马车顿时缓了下来,乌四低声问:“夫人有甚吩咐么?”
“由此向南,去昆阳。”韩嬷嬷探身向了窗外道:“再者……每天太阳落下赶路,月上枝头歇息。”
想了想,乌四遂点头:“这样好,一则可以避开正午热时,二则省的碰上那些人。嗯,仆去知会大兄一声。”
乌四靠路边儿停了马,他一停下,其后乌大乌二乌七三个亦是跟着停下,其余乌十一十二几个随行护侍更纷纷策马围笼过来。
乌四跳下车辕往后走,方走了几步,恰碰上乌大急急迎面过来:“怎么停了,夫人有甚状况么?“
“夫人无事。”乌四又向前走了几步,待离乌大近了,这人方压了嗓音道:“夫人要去昆阳,大兄看……。”
乌家族人从祖上便是王氏家仆,从上次九公子将乌家合族逐出王家,又转了圈儿将乌族人塞给谢姜,乌大便知道……九公子看谢姜极重。
前些时候九公子纳周氏姐妹,乌大原本以为男子纳妾收姬,再是寻常不过。因此这人也仅是派人打探了周氏姐妹的身家背景,只是……如今谢姜竟然一气之下离府,且还提金万两。
乌大便知道谢姜恼了。
从仆随这面来说,自然是主子但有所命,奴役必无二话相就。只乌大更是心里有数……漫说谢姜怀了九公子的子嗣,就算单凭她这个人,九公子也不可能放手。
乌大便只听命尽力做事。
现今谢姜指名要去昆阳。
出舞阳郡往南近二百里是召陵,过召陵三百六十余里才到昆阳地界儿。
思忖片刻,乌大低声吩咐乌四:“传讯儿给乌容,让他派人在昆阳先寻处景致好的田庄,准备妥贴,再派人来接咱们。”
说到这里,乌大稍稍一顿,更是压了嗓音道“让他沿途布防,金不容有失,夫人更不能有丝毫不妥,若不……乌家一族这回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乌四心下一禀,沉声应了喏。
过得一会儿,乌四着人往新都田庄传了讯儿,这边儿乌大几人又将柴草重整一遍,一切打点停当,众人便又赶了马车起行。
谢姜几个原本就是日落时分离的舞阳,如今沿着往南去的官道,疾疾驰到月上梢头,一队人己是往南行了百余里。
再有五六十里便是召陵地界儿。
左右瞅了一圈儿,乌四抖抖缰绳,待马儿缓下来,他便用鞭柄叩叩车壁,低声问:“嬷嬷,前方有处山坳,要去歇息一晚么?”
他这厢叩车壁的时候,百余里之外的舞阳王宅正是人仰马翻时。
谢姜出府时,老夫人仍是午歇末起。及至她走后约一个时辰,老夫人方才起榻梳洗。
梳洗过又用了些糕点果脯,老夫人陡然间想起来谢姜,她这边儿正吩咐嬷嬷往同心楼送果脯,小丫头在门外报“琴嬷嬷来见”
老夫人心下诧异,便命琴嬷嬷进屋。
琴嬷嬷急步进了屋子,见老夫人坐了上首矮榻,榻边儿三四个小丫头打扇,另有个老嬷嬷正弯了腰端了一托盘各色果脯。
琴嬷嬷便不动声色趋前施礼:“老奴见过老夫人。”说罢,左右扫了丫头嬷嬷一梭子。
潜在的意思,底下有事禀报,只要背了人才能说。
老夫人眸光闪了几闪,摆手令丫头嬷嬷们出去。待屋里头净了场子,老夫人便沉声问:这么神神叼叼,出了甚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