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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谨莫名松了口气,待掩去眸子里的酸涩,方走到榻前俯身去看二夫人:“胭脂是说……。”
医技高超的陈大医都无计可施,以谢姜仿似二两半的医技,真的能让二夫人醒过来么,更何况,还是用以毒攻毒的法子?
只是听起来,她好似极有把握……。
“韩嬷嬷那里还有支百年老参,等阿娘醒来,便煮了与她服下。”说到这里,谢姜眼珠儿一转,拽住谢怀谨袍袖晃了晃,细声细气道:“阿父不用担心,阿娘必然无恙。”
在他面前,谢姜虽然礼数周全,却全然没有过半点亲近。此时露出小女儿的亲昵神态来,谢怀谨刹时心中便是一暖。
罢了,留下徒增伤心,何况这小东西也不大自在。
思忖了这些,谢怀谨抬手抚抚谢姜头顶,温声道:“阿父去藏书楼坐一会儿。”说了这句,顿了半晌,才又涩声叮嘱“倘若有事,站在廊下唤一声即可。知道么?”
谢姜刚要应声,外面有人踏上了迥廊……韩嬷嬷讶异道:“咦!怎么沒有点灯?”又暮雨小小声解释:“嘘!声音小些。二夫人说灯光恍的难受……,”
贴身嬷嬷与丫头都来了,看来是打算守在这里。
垂睑看了眼仿似熟睡的二夫人,谢怀谨手势一落,在谢姜肩上拍了两拍,有心再叮嘱几句,只是嘴张了几张,终是不知说些甚么才好。
暗暗叹了一口气,谢怀谨转身出了寝屋。
屋外夜色苍茫,雾霭直掩到廊下。
韩嬷嬷与暮雨、寒塘刚在厅门处顿住脚。恰碰了他出来,三个人上前施了见礼。低声又嘱咐了三人几句话,谢怀谨方摸黑去了藏书楼。
天际阴阴沉沉,一层层薄霭似的雾气渐渐弥散开来。房顶、竹林。连同新雨楼与藏书楼之间的迥廊,亦笼罩在浓浓雾霭之中。
“大兄,怎么办,报不报给九公子?”乌七扒开树枝。枝桠一动,嫰叶的微涩味儿刹时扑面而来。这人鼻中一痒,不及反应,便“啊啾!”打了个喷嚏。
一片静寂中……这声喷嚏尤其、特别、很是响亮。
冷不丁来了这一下子……两兄弟顿时呆住。
呆了半晌,乌大探身向树下瞅了几眼,眼见院子里没有甚么动静,便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乌七。只是再瞪,打喷嚏这种事……真心不好说是哪里有错。
乌大只好抬头看看天色,顺嘴儿吩咐自家兄弟:“你去找迢随持,将夫人毒发的事儿上报。若是不下雨,就莫要回来了。若是下雨,再给我送簑衣来。去罢!”
乌二领着十一、十四几个兄弟,跟着遣送费嬷嬷的车队去了酸束。府里只留下他两个,就算这人莽撞大咧,此时也没有旁人替换,乌大只好辛苦些。
“那我走了。”乌七悻悻摸摸鼻子,天气又湿又潮,呆久了不定要打多少个喷嚏,还是去找迢迟禀报情况好。
竖起手掌朝乌大打个手势,乌七便轻巧巧翻过了院墙。转瞬便隐入浓雾之中。
约过了一刻,或许更久。离新雨楼五六步远的藤花架子下,窸窸索索钻出条人影。这人鬼鬼祟祟四下里瞄了一番,而后猫腰贴着墙根儿。一溜烟儿往东边去。
东边儿只有一座闲鹤堂。
自从那晚被抬回来,赵氏先是昏迷了十几天,期间谢怀谨请了周大医。珍脉之后,言道是腿骨肋骨折了,便给赵氏开了通脉续骨的药汤。
周医缓走后,谢奉熙暗地里弃了药材不用。偷偷派人去找赵显,于是赵家另派了大医。
岂知赵家的大医治来治去,赵氏不光腿不能动头不能抬,醒过来之后,说话都是“唔唔呀呀”。大医心下着了慌,寻思赵显一向不大讲理,遂寻了家里老母病重的借口,卷了包袱告辞。
谢奉熙无法,便又央人去寻赵显。这回赵显派下的医缓,是赵氏本家的一个嬷嬷。
这个嬷嬷被赐“赵”姓。
黑影闪身进了闲鹤堂。
雾气笼罩中,紧挨正厅的寝屋里传来窈窃语声……“夫人,方才那个贱人吐了血,想来挨不过这两天。”
“号号……号西……要恰油……唔!。”另一个咿咿呀呀,仿似舌头短了半截儿。
“夫人好想吃那个贱人的肉么?哎呦!这可不行。”
苍老的那个嗓音,仿似猜得透赵氏的心思,桀桀笑了几声。笑过,陡然话锋一转,得意道:“难道夫人忘了,老奴配制的药粉……哼!如今那个贱人骨头缝里都是毒。对了,夫人歇息罢,老奴有事要做。”
仿似有杯盏磕了案桌的“叮当”声,随之踏踏脚步声向厅门走来。
浓雾中,又有条身影在房檐上一闪而没。
郚阳郡这边大雾弥漫,几百里之外的新都却下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