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去拿给娘子。”韩嬷嬷心里有些着慌,右手在榻上一撑,直身就要站起来。
谢姜拍拍榻座儿,细声细气道:“莫急,只要还在就好。嬷嬷坐下听我说。”
韩嬷嬷便又踞坐下来。垂睑想了想,还是不大放心,便往前探了身子,小声问:“怎么了?那个佩饰有甚唏跷么?”
远山东城三个半夜跳窗户的事儿,韩嬷嬷可没有忘。虽然后来抓了东城与凤台两个,却被九公子用海珠圆了回去。金尊玉贵的世家公子,为了一袋子海珠而派人“行窃”,谢姜与韩嬷嬷是一万个不信。
既然不信,便撂在一边儿等待时机。
现在时机来了。
谢姜一手搭在榻座儿边儿上,一手掩住小嘴儿打了个呵欠。待呵欠悠悠打完了,便细声解释:“我也不知道那块佩有没有唏跷,就是有一些奇怪。”说到这里,扭脸看了韩嬷嬷“今天九公子提起来这块玉佩。”
“嗯?他怎么问的?娘子快说来听听”悬了好久的事儿,终于要真相大白,韩嬷嬷有些兴奋。一兴奋,便盯着谢姜的小嘴儿,两只老眼闪闪发亮。
谢姜不动声色欠了欠屁股,直到拉开半臂的距离,方小声道:“去看阿娘的时候,遇到九公子与乌大两个。九公子便说他去找阿父,要与我同行。”
“哦……。”韩嬷嬷皱眉寻思来晌,忽然长腔一拐,小声问:“莫不是九公子特意在岔路上等娘子?”
谢姜摇头:“不是,我听见他说……旁的事不须理会,只需护好谢娘子。当时为免尴尬,我与新月便躲在雪堆后头。”
要这样说,当时九公子确实是在敲打乌大。韩嬷嬷眯了眯老眼,压了嗓音问:“那他怎么提的引子,同娘子要玉佩了么?”
这人心思诡诈深沉,怎么会直通通要甚么佩饰。那不是明晃晃表示有问题么。心里这样想,谢姜脸上半分不露,细声细气道:“他问我手上的伤好了么,还说珠膏、黄龙玉石都去疤。”
“就说了这些么?”韩嬷嬷一脸不敢置信。不过依照礼节随口问问而已。自家娘子怎会想到这上头?
谢姜精致小巧的下颌,上下点了两点。
韩嬷嬷有点发矒。不过主子要商议,做为资深奴婢总得想个法子。
低下头寻思来寻思去,韩嬷嬷总觉得九公子这些话再是平常不过。心里这样想,韩嬷嬷便干脆这样说:“娘子想多了罢。九公子不仅问了佩饰。不是还提及珠膏了么。娘子怎么不认为珠膏有问题?”
谢姜怔了一怔。一怔过后,黑幽幽的眼珠儿转了几转,扯了韩嬷嬷道:“外头冷,叫玉京进来。咱俩去寑屋。”
意思很清楚,外头滴水成冰,房廊下更是没个遮挡的地方。不如使玉京在外屋守了,两个人去榻上好好研究。
“嗯,老奴先给娘子铺榻。”这事儿不弄清楚,韩嬷嬷亦是睡不着觉。当下站起来去铺了榻被,又出门唤了玉京进屋。
谢姜与韩嬷嬷拿了玉佩、玉匣子、珠膏盒。趴在榻上“研究”。九公子与迢迟、梦沉、乌大三个,亦在清泉小筑提起了谢姜。
屋子里暖意融融,九公子懒懒在矮榻上坐了,淡声问迢迟:“你说霍伤已过了河内?”
郚阳城距淮河仅有十几里,因此行商出行若是便宜,淮河两岸人家多坐船走水路。只是这种季节,河上结了冰,船舶商贾便弃河而用车马。
九公子推算霍伤追踪朱漆马车,会沿途调马走陆路,没有想他会走水路。
河内距舞阳城。若走水路,不足五十里。
“是。”迢迟沉声稟报:“近几日天好,河上的冰化了。霍伤便与其子在攀地弃马登船,顺水而下。”
天好。路上便泥泞坑洼,比积雪坚冰更难行车。若是坐船到郚阳郡,可少用两三天时间。
九公子一脸云淡风轻,抬手在矮榻边缘拍了一拍。梦沉忙上前几步,拿了榻角儿的绒枕垫在背靠上。九公子便舒舒服服倚了,淡声道:“看你欲言又止。显然有疑惑不解之处,嗯?”
迟疑片刻,迢迟低声道:“霍伤秉性多疑,不管甚么事儿,若不得个**分便不会下手。追朱漆车追到半途……,属下不解。”
这句话,梦沉与乌大都想问。
三个人齐齐看了九公子。九公子懒懒倚在绒枕上,眼睑似垂非垂,好似睡着了。
屋子里一时只有木碳爆裂的“噼泼”声。
碳盆离着矮榻极近,“噼泼”声一响,几点碳灰崩出来。九公子曲指弹掉榻沿的黑星儿:“既然知道霍伤秉性多疑,就应该知道霍伤弃马走水路,不全是因为赶时间。”
九公子的声音低醇傭懒,微带了几分倦意。
迢迟看看梦沉,转过眼去又瞧乌大。三个人目光呆怔,均是一脸迷糊。
“还不懂么?”九公子点漆般的眸子,在三个人脸上各各扫了一遍。懒洋洋摆了手道:“霍伤怕我害他,怕朱漆马车是我故意留下的“破绽”。他既想找到我又怕中了圈套,所以半途换了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