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眸看了谢姜,谢凝霜鄙夷道:“什么九公子八公子,你知道个甚!”嘴里说着话,眸光一扫淸泉小筑的门庭,便回头吩咐:“去看看王夫子去了么?”
随在她身后的,有四个丫头。青衣丫头扭脸瞅了其他三个,见那三个垂睑收颌,一动不动,便壮了胆子走前两步,小声提醒道:“大娘子,时辰不早了,先去赴宴罢。”
一句话没有说完,“啪”的一声,谢凝霜抬手掴在青衣丫头脸上:“下贱东西,本娘子说的话,你也敢不听。”
青衣丫头垂头退了下去。待站稳了身子,与谢姜便只错一肩。
觑了眼横眉怒目,一脸戾气的谢凝霜,青衣丫头侧过身子,哀哀看了谢姜一眼。
近些时候,赵氏的脾气愈发爆戾,不仅动辄打骂丫头嬷嬷,连谢凝霜也多有训斥喝骂。
在赵氏那里受了气,回了自家院子,谢凝霜便处罚丫头。她的花样又多,拿陶碗瓷器砸碎了,平铺在石板地上,命丫头在上头跪一两个时辰,或是绑在树上鞭笞……。
这些事,新月早就摸的一清二楚。
眼珠儿转了几转,谢姜忽然抬头看了天上:“哎呀!”叫出声来,摆手叫了新月、北斗两个“快!快!去晚了阿父要训斥,快走。”嘴里说着,弯腰提起裙角儿,一溜烟儿便进了竹林。
就像刚找个练拳的沙包,沙包却突然长腿儿跑了,谢凝霜怔住。愣了半晌,眼看谢姜雪白的兜帽一闪,转瞬便没了人影,便恨恨道:“下贱胚子,算你跑的快。咱们也走。”
风卷过来,大红灯笼晃了晃。烛光烁烁中,九公子悠哉悠哉踱了方步走出来。
梦沉递过去狐氅,低声问:“公子。先披了大氅暖暧。”九公子抬头看看天色,淡然道:“赵氏虽然刻薄,好在门板上没有刻扣。嗯……。”
看看大敞的院门儿,再看看九公子一派淡然的脸色。梦沉不由嘴角抽搐了两下,低声问:“公子,谢大人设宴,还去么?”
“屋子里闲坐无趣,去饮两杯也好。”九公子迈步下了青石台阶。抬眼看看檐下的大红灯笼,眸子里闪过几分笑意,淡声吩咐:“明天往断云居送几盏灯笼,那么大的罢。”说着话,竖起修长白晳的食指,向上头指了一指。
不就是谢小娘子的灯笼褪了色么?心里这样子嘀咕,梦沉嘴里却问:“倘是这种颜色,小娘子用,恐怕不大妥当。”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两个人过了清泉小筑前头的竹林。再往前走。便是谢奉熙的院子。
九公子眸子里幽幽暗暗,淡声问:“有何不妥?”听出九公子仿似有些不悦的意思,梦沉暗暗抹了把冷汗,磕磕巴巴解释:“小娘子们,大概都欢喜粉色、紫色……,那个……粉粉嫩嫩的颜色。”
好似那个鬼诈的小东西,确实喜欢穿嫩色。九公子便低低“嗯”了一声。
说了一大串子,仅得了一声“嗯”。梦沉拿不准九公子到底是个甚么意思。有心想问清楚,抬眼见他进了外院,便急步追了上去。
外院灯火通明。十几个青衣随持举了火把,排在大门两侧。九公子闲闲上了石阶,揖礼道:“某,来晚了”
谢怀谨眸光闪了几闪。在榻座上略一欠身,抬手指了上首的空榻道:“王夫子且坐,酒菜未上,怎么算晚?”
世家外院的正厅,一般专为家主处理大事,或宴请宾客用。上首可以并排置摆十几张榻座案几。厅的左右两侧,又可摆放几十张榻座儿。
只是今天仅宴请一个九公子,又只谢府里的几个主子前来,仆役便撤了旁的座几,重新置摆了一遍。
谢姜在右边第二张案几,与谢怀谨指的上首空榻,隔了两级石阶,一个谢凝霜。
“却之不恭。”九公子点漆般的眸子,闪过几分满意的意味,登上石阶,展袖便坐了下来。
眼见这人一派闲适优雅落了座儿,谢怀谨便两手一合,“啪啪”击了两掌。十几个穿了杏色短袄的丫头,便各自端了菜肴蔬果,鱼贯进了正厅。又有青衣仆奴抬了陶瓮、碳炉、酒器,摆在上首石阶下。
酒瓮碳炉,在谢姜身后。
时下里饮酒,若是不服散去燥,便是煮了酒水饮用。
丫鬟斟了酒,谢怀谨端了怀盏道:“外头风雨多变,王夫子能悉心教授小女,是她的幸事。来,满饮。”
这话,话里有话。
霍伤媒害九公子的传言,传的铺天盖地,纵使谢怀谨身在郚阳郡,亦是听了几耳朵。王霍两家不和,几大家氏族权贵,心里都是门儿清。真也好,假也罢,不管谁生谁死,与谢家均是利大于弊。
原本谢怀谨不放在心上,只是接了王伉的密信,再欠下九公子千里送医的大恩,这人又亲自送回谢姜……。谢怀谨便请九公子做了“王夫子”。
九公子点漆般的眸子看了谢怀谨,端了杯盏一晃,淡声道:“多谢。”
两个人对话没有问题,劝酒饮酒更是寻常。谢姜看来看去,却总觉得,谢怀谨与九公子之间的气氛,就像借这场酒,来达成某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