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山上的梅树,原本是野生杏梅居多,只是满山遍野开开了,便成了山上景色绝佳的去处。
紫虚观掌教见众家权贵公子,总要趁花开的时候前来赏景游玩。且游玩的时候,又会顺路到观里添些香火银子……便令人又植下绿鄂、照水、龙游等稀贵品种。
十几年经营下来,每到飘雪时节,山上万株梅花竞相开放,层层叠叠,云蒸霞蔚,引得舞阳方圆几百里的权贵雅士蜂涌而至。这些梅花之中,除了复瓣绿鄂,还有一种扣子玉蝶最为著名。
马儿遛遛达达,正钻在几株扣子玉蝶的梅树下。九公子抬手掐了一枝梅花,放在鼻子下头嗅了片刻,淡淡道:“还记得我叫随侍,而马车外没有人应声么?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事儿是有人设计”
说着话,九公子将花枝儿递给谢姜:“这种花称为玉蝶,花色淡雅素净,香味最是浓郁。你闻闻看”
谢姜翻了个小白眼儿,瞅见花枝儿顶头上,颤微微挑了两三个微泛了粉黄的半开花苞,便伸手揪了下来。
手里捏着半秃的花枝儿,九公子垂眸看了谢姜两根嫩白的、指节处还带了小肉涡的手指捏住花苞……竟然转瞬填进小嘴里,不由“嗤”的一声道:“是闻闻看……不是尝尝……”
“尝尝才知道香不香”谢姜哪管这人一脸无比牙疼的表情,嚼了几嚼咽下去了,方细声道:“你故意诱使霍伤杀你,而后又李戴挑僵用人假扮了你的模样,将那些近卫引去崖边。你算好了,高阳峻与众多世家权贵会在那里赏花。所以……霍伤的亲信不动手则已,动手就必然会露出形迹来……”
山风凛冽,将谢姜散开的乌发刮的飞飞扬扬。说到这里,谢姜顿了一瞬,抬手将贴在脸颊上的一络头发掖在耳后。抬眸看了九公子,细声细气问道:“你……是准备诈死么?”
九公子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逝,垂眸看了谢姜半晌,低声叹道:“那你再猜猜看。我“死”之后,要做甚么?”
这话乍一听怪异无比,然而谢姜却清楚内里的意思。
仿佛是想都不用想,谢姜哧了哧鼻子,细声道:“这还用说么?以你为人处事的风格。一定会先找个安全之处藏起来,再旁观霍伤怎么了结这件事”
九公子脸上一片兴味之色,凝眸看了谢姜,温声道:“说下去,你还想到了什么”
“当然……”谢姜长腔一拖,凉凉看了九公子“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原本九公子名声在外,一举一动均被天下人关注,想做个甚么不光彩的事,还要偷偷摸摸。“死了”之后。便可以由明转暗,看看平素交往的那些人,哪些是有情有义可交之人,又哪些是独善其身,暗自窃喜的小人;更可以找出来潜在暗处的“敌人”我说得对么?”
“嗯……”抬头看了远处盈盈翻飞飘落的梅花,九公子懒懒应了一声。
看这人好像赏景赏的出了神,谢姜用手指耙耙头发,细声道:“咱们回去罢。说了这么多,我渴的甚了”
“好”眸光从谢姜小脸儿上一扫而过,九公子低声道:“缩到鹤氅里头去。待会儿马儿跑起来风大”
不消他叮嘱,谢姜早掀起狐氅兜头一蒙,在里头闷声闷气道:“走罢,花儿再香也不能当饭吃”
原来……这小人儿是饿了。垂眸看了胸前鼓囊囊的一团。九公子手抬了半截儿,终究是反手一抖马缰,沉声道:“坐好了”
了字余音尚在,马儿己撒开四蹄奔驰起来。
落花纷纷,一骑骏马穿行于梅花林中,终于是……渐去渐远。
待行了二三里路的光景。一弯溪流出现在眼前。谢姜听到了“哗哗”水声,便从狐氅里探出小脸儿。
皑皑的雪地上,一弯不过十几步宽的溪流蜿蜒从上方流淌而下,冰雪履盖的岸上,一蓬蓬似绿似黄的苇草在风里“沙沙”作响。而芦苇掩映中,露出了一座木拱桥。
九公子驾马缓缓过了木桥,抬手向着前方一指,温声道:“我己经同子戈说过,让你与阿至在半间亭玩儿几日”
“玩儿几日?”谢姜顺着九公子的手势看过去,不由得怔住。
不怪谢姜惊讶,实在是眼前被这人称为“半间亭”的地方,实在是与“半间”与“享”没有半分沾得上。
下了木桥便是约三四步宽的石板路,沿着石板路前行百十步,入眼便是栅栏围起来的几幢茅草房。
真真切切,如假包换用凸凹不平的山石,堆砌而成的茅草房子。谢姜甚至还看到一座栓了三四匹马的草棚。
这……这个食必珍馐,穿必锦缎,行必前呼后拥的九公子,居然住这里。而且刚才提起来“半间亭”的时候,语气里还隐隐有种……让你们在这里玩儿,你们应该感到荣幸之至的意味。
眼珠儿转了几转,谢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马儿沿着石板路溜溜达达,“嗒嗒”的蹄声远远传了开去。九公子等了半天,没有听见谢姜出声,便问:“累了么?等会儿让箬娘服侍你歇歇……”
话没有说完,栅栏门“吱嘎”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