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腊月至,枭九没有半点消息,阎眇也多日没有动静,怎么唤也不出来。庄信近日来一直忙着处理朝政,净国皇帝庄悉已经重病在床,庄信太子开始监国。政务之外,庄信日日前去陪伴祖父,只是祖父的病一直未见好转。
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庄信坐在祖父病榻前,给祖父念诗文。庄悉满头白发,苍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这场病将他最后的精气神都尽数带走了,只留了病床上那一副衰老的皮囊
庄信握着祖父的手,低声念道:“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此时窗外呼啸的风声骤然停歇了。庄信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发现四下一片静谧,天上竟然出现了一轮明月,月光照在殿外的腊梅上,构成了一幅特别富有诗情画意的景象。“若是言儿看到,一定会想画下来吧。”庄信自言自语道。
“那就去喊她来看,画下来做个纪念挺好。”
身后传来皇祖父的声音,庄信忙回头,见庄悉不知何时起身走了过来。庄信连忙把窗户关上,吩咐宫人给庄悉披上衣服,去传唤太医。
“不用唤太医来,今日风景好,朕与朕的好孙子聊聊天。”庄悉摆摆手道。随即唤庄信同在桌旁坐下,对一旁的宫人说道:“去取壶皇后自酿的梅花小酒来。”
宫人十分为难地看向庄信,病中喝酒是太医禁止的吧。庄信见祖父难得精神这么好,不忍惹他不开心,就点点头,宫人这才离去。
庄悉笑道:“若是我年轻那会儿,有宫人听太子的,不听皇帝的,太子肯定得掉脑袋。这么想来,朕这个皇帝,当得虽不好,也不算坏。”
“皇祖父,你是人人称赞的好皇帝。”庄信道。
“就是太不作为。一辈子就打过两回仗,一回你父亲执意要打,胜了,一回你执意要打,也胜了。朕最成功的地方大概在会生好儿子,会养好孙子。哈哈。”庄悉笑得爽朗,只是说到儿子时,眼神有一丝黯淡。
“那也是因为皇祖父你治国有方,才有实力让我和父亲去打胜仗。”庄信真诚地说道。
“好好,说得皇爷爷心中欢喜。好了,别聊这些无聊的事了。信儿,你刚刚念的那句词,你端懿祖母也很喜欢,她还在世的时候也常念给朕听。朕要去寻她了,以后这净国江山就交给你打点,朕相信你能做得很好。”庄悉端起宫人送来的酒杯,一口就吞了下去。
庄信也抿了一小口,甜甜的,带着一些梅花的清香,又有一些清新的苦寒感,正是皇祖父一直喜欢的味道。
“朕生来就是个守成的皇帝,一辈子顺风顺水的,也算幸运。这一生啊,两件憾事,一憾发妻早逝,二憾独子不归。”庄悉有些伤感。
庄悉从来没有主动和庄信说过他父亲的离开,净国皇室对外一直宣称的是庄乔病逝,这是第一回皇祖父主动提到父亲的不归。庄信捏着酒杯,静候祖父的下文。
“乔儿出生的时候,朕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上面有两个哥哥,从未想过要当皇帝。朕与端懿真心相爱,唯一所求就是能顺心地生活。朕当时喜欢篆刻,她则喜欢种花。你父亲出生的那天,她正在花园中照看她新种的山玉兰,她后来和我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睡了过去,梦中见菩萨乘白象入自己的身体,醒来后没几天就查出了她有身孕。你父亲出生后,她却逝世了,她给我托梦,说自己经历了十月怀胎,感受到了孩子给她带来的快乐与幸福,现在她已经归天,仍然享受快乐,希望朕不要为她的死而难过。可是朕怎么能不难过呢,我是那么地爱她,未来那么长,朕一个人,很害怕。”庄悉似乎想起了和端懿皇后共度的那些快乐时光,眼神变得格外温柔。
“她过世后,你皇祖母就自愿入宫,前来照顾乔儿,可惜朕从未像爱端懿那样爱过她,她这些年大致也过得不称心吧。乔儿是一个神奇的孩子,自小就与众不同。他一岁时学会走路,就朝东、南、西、北四方各走出七步,每抬一步,脚下就生出一朵莲花。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天上天下,惟我独尊。’这些想必你都听烦了吧。”庄悉笑着看着庄信说道。
庄信被祖父看穿了心事,赶紧给庄悉满上酒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瞒皇爷爷,真的是听烦了。”
“哈哈,那皇爷爷这回就不说了。乔儿三岁那年,朕的两个哥哥争夺皇位,整个净国分成了两个派系,每日斗得你死我活。朕无心于朝廷斗争,请旨带着全家去了东南边的益州做个小王爷。没想到一年后,大哥因为谋反被父亲处死了,后来发现大哥的谋反是二哥的栽赃,二哥也被处死了。父亲把朕召回了京城。父亲特别喜欢乔儿,当时净国上下都在说父亲立朕为太子,不过是因为朕生了个争气的儿子。很多人以为朕听到会失落,其实啊,朕很高兴啊,哪个父亲不为自己的儿子有出息而骄傲呢。”庄悉又辍饮了一口梅花酒,爽朗地笑着。酒杯很快又见了底,庄信继续给爷爷倒酒,心中想着不知道自己那位菩萨父亲会不会为自己骄傲。
“可是,朕心中知道他不属于这个家,也不属于净国。他从战场上回来,先是各种寻欢作乐,然后突然就闭门不出,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