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珍慢慢听着,因为心里已经有底了,并未如第一次从瑶娘口中得知阿婆的种种异常那般的惊讶。
虽然不解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异,仿佛是彻底不同的两个人,不过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是曾经的阿婆还是后来的阿婆,却都是她的外祖母。
痴傻之前的阿婆,是个什么都不太懂的山村姑娘,就晓得对人好不求什么回报。这位老婆婆至今还记得有次因为过年没有新衣裳,坐在井边哭。被前来打水的阿婆瞧见,回去便绣了条漂亮的帕子送给她。
诸如此类的事很多。可是正因为人太善良,却是常被人欺负。不但老家村里来人会要钱要东西,那些小地痞们总会来强行要钱。
钟珍心想,如果这位阿婆并未糊涂,想必虽然日子苦一些,但是肯定是一位慈爱之极的外祖母,会将外孙女拉扯大的。
不过同样的日子,给不同的人过,有的人因为从前过得苦,推己及人会乐善好施。有的人,却是为了出人头地,并且憎恨旧日的那个自己,将过去全部抹煞。
恐怕瑶娘便是因为日子太苦,便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也义无反顾的抛弃了从前。
打听完了所有的事,钟珍留了些钱财,吃了顿久违了家常饭菜便离开了。
阿婆不是外祖母,虽然是同一个身体,却绝对不是她本人。这种神奇的事,钟珍还从未听说过,书本上也未有过任何记载。
夜晚蹲在地底,钟珍躺在被窝里半眯着眼,慢慢地思索。
养魂木不是普通物件,可是自打她记事,便见阿婆几乎很少离手,一直握在手里。
这东西是修行者进阶的奇宝,谁要是有这个玩意,心魔什么的根本就可以置之不理。只要丹药灵晶足够,爱怎么修炼便怎么修炼。
它的珍稀程度,远远超过了世间任何一样宝物,什么七情果之类的。比较起来,其距离有如地上的石头与天上星星。
能够拥有这样宝物的人,不是普通人。
钟珍不由得突发奇想,难道阿婆是个试图进阶到炼灵期失败的修行者,人虽然没了。但是有些不知名的什么给留了下来,飘飘荡荡地跑进了阿婆的身子。
可是古往今来,只有杏花老祖一人曾经到了炼灵期,并未听说还有其他人。
她可不愿意承认阿婆有可能是杏花老祖那个奇怪的人。
从师父那里听了一些,后来又从邓普斯口中打听了一些曾经的旧闻。李怀虚简直就是个地痞中地痞,流氓中的流氓,脸皮之厚,行为之古怪,完全已经超出人的范畴。
不过,钟珍倒是肯定了一点。阿婆是个男人。她从前并未想过阿婆有可能是另外一人,所以对于他种种与普通女子不同的奇异之处,半点疑心都没有。
阿婆虽然身体极其虚弱,可走起路来,步子跨得很大,没有半点女子的扭捏。还有那笨拙到极点厨艺,捏根针如同拿棒槌似的。
一手龙飞凤舞的字,可真没有半点女子气息。
回忆起往昔的一切,钟珍不由得莞尔。
阿婆不但是个男子,甚至是一个从未与小孩相处过的人。然而他虽然不懂得哄孩子。却有许多的耐心,将一切道理用最浅显的方式,一点一滴教给自己。
他定然从未缺过钱,也不晓得穷人该怎么过日子。甚至学了好些年都学不会。
他也不是时刻都讲道理,有时候非常的蛮不讲理,但凡觉得钟珍不学好,一点情面都不讲,拿起鞋子就朝她屁股上招呼。
就好象一个父亲对女儿似的那般深切疼爱和袒护,钟珍只不过九岁十岁。他便将那些半大的小伙子当仇人似的盯着,生怕将自家的小闺女给拐骗了。
有一点钟珍倒是觉得非常稀奇,为何阿婆从未提起过修行。要是他早些多教一些,也不至于被马洛师兄给带到荒原暗墓门。
如果能够自小开始修行,哪里用去什么门派,吸收土行之力的人,自己在家挖个地洞就行了。
钟珍想了想,大约阿婆并不希望她成为修行者,宁可她做个凡俗之人,嫁人生娃,平平顺顺地过一生。
如果她在云芝县就开始修行,恐怕早就给朱老爷盯上,当了他的手下,根本轮不到马洛师兄。
虽然打听了阿婆的种种不合理之处,却并没有什么帮助,便是将脑袋想破了,也没法子去解释此事的怪异。
钟珍不打算将头给想出一个洞来,所以她觉得暂时不去考虑阿婆,因为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比说去找陈铁锤炼制一样可以震慑天下修行者的法宝。
她二十多年没有收到独孤破城的任何信息,甚至怀疑此人已经死了,凭他永远拿命与人拼斗的习惯,活到炼魂期已经是个奇迹了。
不过事实上,以她的揣测,此人大约是被囚禁了。
如果有人不愿意他死,他肯定死不了。至于会被关多久,得看独孤破城的心情了,恐怕他的心情比朱子陵还要烂。钟珍想想他一贯的为人,真觉得这事摊到他的头上,简直荒谬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