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济州岛,哦不,现在应该叫耽罗岛的土地,郑芝龙心中感慨万分。让他感慨的,是楚凡的势力发展得太快了!
年初来的时候,楚凡还偏居耽罗岛一隅,整日在朝鲜大军讨伐的威慑下苟且偷生——当时楚凡有没有害怕郑芝龙不清楚,不过在他看来这就是实情。
可他万万没想到,声势浩大的朝鲜大军竟然在一夜之间便灰飞烟灭!偌大个耽罗岛居然这么轻易便被楚凡收入囊中!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耽罗复国楚凡竟然忍住了没称王,而是屈就了监国一职,这份心性、这份隐忍着实令人侧目——扪心自问,若郑芝龙自己处于这种境况中,想要让他放弃那令人垂涎的王位,绝无可能!
夺了耽罗也还罢了,楚凡随后又向朝鲜下手了:江华岛劫狱,南浦城扎根,听说平壤城都已经快被勤王军给围上了——这就让郑芝龙完全看不懂了,巴巴的把朝鲜旧主救出来还出钱出力帮他打地盘,这楚凡敢情是吃错药了?
光海君李珲可不是等闲之辈,要声望有声望,要本事有本事,故友旧部遍布朝鲜,这下竖起大旗来,指不定会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投靠过来,他楚凡就那么有把握能控制住?别到时候羊肉没吃到反惹一身骚,为李珲做了嫁衣裳!
同样让郑芝龙看不懂的,还有楚凡在倭国的动作。
切支丹一揆在南九州闹得越来越厉害,这其中楚凡起了什么作用郑芝龙不知道,可他敢肯定前者绝对有猫腻!
说起来郑芝龙也是受了洗的切支丹——他还有个尼古拉斯一官的教名呢——他当然巴不得九州岛的教友们能打拼出一块容身之地,让天主的十字架能高高矗立在倭国。
可若从盟友的角度出发,他却不愿楚凡趟这趟浑水——江户的那位将军实力可不容小觑,整个日本都被他家一统了,即便是北京那位至尊都得退避三舍,这虎须岂敢随意撩拨?
再者说商人嘛,不就图个平安吗?太平盛世才好赚银子,打打杀杀的乱世保命都来不及,怎么赚银子?
走到船舷边上的郑芝龙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目光却死死钉在了不远处那个颀长的身影上。他自己绝不愿承认,关于这个身影的种种腹诽其实不过是羡慕和嫉妒而已——正因为看不懂、勘不破才更加反衬出自己的短视和愚鲁!
正因为嫉妒,所以让郑芝龙错过了双方合作的大好良机,也就是年初他来贺喜的那一次——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就回应了楚凡结盟的暗示,郑家今天也不至于卑躬屈膝上门求援了!
是的,郑芝龙这次就是来求援的!
或许是因为楚凡出现的蝴蝶效应,这个时空中郑家过早地引起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注意。长崎外海那场惨烈的遭遇战让荷兰东印度公司损失了两艘宝贵的大盖伦,更令人愤怒的是,十七人董事之一的公子亨特尔少校居然也落到了这伙明人海盗的手里,最后还是花了大把的金币才赎回来的。
侥幸逃回范奥斯特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以及迫不得已装船运出的整箱整箱金币,让巴达维亚总督牢牢记住了郑芝龙这个名字——海战中郑家的飞虎旗猎猎飞扬,赎人更是郑家经手的,不明就里的荷兰人已经把账全记在了郑家人头上!
郑芝龙不知道的是,相比起原先时空来,这个时空中刘香和巴达维亚总督联手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两年多,而荷兰人的报复更是从今年年中开始接踵而至——在刘香的引导下,荷兰人已经偷袭郑家三次了,郑芝龙在汕头南澳岛和大员东南八示戈的据点被血洗,一支驶往长崎的装满生丝的船队也全军覆没!
嗅觉敏锐地郑芝龙知道,这些只是大餐之前的开胃菜——他在刘香那里埋下的暗桩送来了口信,不管是刘香还是巴达维亚的荷兰人都在调兵遣将,准备组织一支强大到“令东亚海面上所有船只望风而逃”的舰队远征福建!目标,正是郑家所在的晋江安海镇!
饶是郑芝龙已经抱上了朝廷这条粗腿,这消息也让他汗流浃背、坐立不安——从小就给西洋人当通译的郑芝龙见多识广,当然掂量得出荷兰人的分量,那可绝不是船小炮弱、一盘散沙般的大明水师可以抗衡的!
朝廷靠不住,郑芝龙只得广撒英雄帖,以极高的赏格拉拢浙闽粤一带的“江湖兄弟”救难,只盼通过数量来化解荷兰人技术上的巨大优势——“蚁多咬死象”,这是郑芝龙对付西洋人一贯的办法。(螃蟹注:真实历史上的料罗湾大战,郑芝龙确是运用这一战略最终打败了荷兰—刘香联军。)
比起浙闽粤一带小虾小蟹般的海盗来,耽罗的复辽军水师就是可以比肩郑家的庞然大物了,说到求援,郑芝龙第一个想到的人当然就是楚凡楚亦仙了。
不过由于楚凡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所以郑芝龙摸不清这位耽罗监国是坐壁上观呢?还是慨然相助呢?甚至趁火打劫呢?
慨然相助郑芝龙几乎不抱希望——要说江湖救急,当初楚凡面对朝鲜大军时,自己除了送点铁料外可再没任何动作;人家危急时自己没伸手相助,现如今凭什么让人家帮忙?
要说趁火打劫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