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后半夜就开始下,直到天光大亮仍旧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
汉拿山东麓绵延起伏的山峦早成了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松林、溪谷、草地乃至裸露的山石,通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茫茫一眼望不到头的玉色长毯;天地间除了簌簌的雪落声再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整个世界显得格外静美。
紧临汉拿山主峰的老路岳的山脚下,一场短促的战斗刚刚结束。
松林边缘的山间空地上,两道长蛇般的铁丝网静静的横卧在地;第一道铁丝网前躺满了人和马的尸体,殷虹的血迹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触目惊心。
挂在铁丝网上的一名马匪还未断气,抽搐的身体里不停地流淌着鲜血,顺着铁丝网滴落,在雪地上汇成了一个小小的血色水洼;再远一点的地方就不是血色水洼了,众多尸体里流出的鲜血在洼地里汇成了个血塘,还在冒着丝丝热气;一匹中了弹的马儿一时未死,不时在血塘中挣扎,激起了阵阵涟漪。
“三排收队!……报数”
纷飞的雪花中传来了响亮的口令声,很快短促而有力的报数声与之应和。
“一!二!三!……三十六!三十七!”
“报告排长,古蛋儿受伤了!”报完数后,队列里有人大声报告道。
那位三排长一边拨开人群往里走一边骂骂咧咧,“打几个马匪你狗*日的都会受伤,平日教你那些都他娘记到狗肚子里了?……抬腿俺看看!大腿中箭了?……没事儿!算你狗*日的运气好,离子孙根还远!……这下可好,又要让孙二狗看笑话了,奶奶的老说他们二排怎么怎么牛,打今岳峰连皮都没破……你他娘就不能给俺争点气?俺们就不能弄个零伤亡?”
他自顾自埋怨,却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许知远带着几个人正看得目瞪口呆。
虽然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看得多了,可每次再看都会禁不住目瞪口呆——山西群匪和自己开战时明明凶悍地无以复加。哪怕想要干掉三五个都会费上老鼻子的劲儿,怎么到了复辽军手里,就跟泥捏的似的?
从安座川出发这十多天里,许知远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却总找不到真正的答案。
刚开始他是把原因归结到自己带的这帮兄弟身上,毕竟,他们是地头蛇,哪股马匪盘踞在哪个山头一清二楚,领着复辽军一一定点清除就是了。
可后来想想也不对。他们也曾同山*西群匪交过几次手,对方还是如同以往一样凶悍狡猾;可偏偏一遇上复辽军就软得像稀泥!
而且最让许知远想不通的是,复辽军对付山*西群匪主要还不是依靠骑兵,而是以步兵为主!
复辽军骑兵营乃至他手下的这些兄弟,主要任务就是封死山*西群匪向其他方向逃逸的路线,把他们逼到步兵方阵的面前就成了!
所以几战之后,许知远开始认真琢磨复辽军步兵的作战模式了;不琢磨不知道,一琢磨吓一跳,对方阵法看似简单——阵前拉两道铁丝网,躲在阵后不停地用火铳三段击——可这样的阵法恰恰是骑兵的克星。别说山*西群匪,自己手下的骑兵要是遇上,一样没辙!
再加上刘仲文和宋献策采用的战术同样简单粗暴却极其有效——放着大疤脸先不动,逐一清除依附于大疤脸的那些小股马匪;对付小股马匪也不跟他们过多纠缠,直奔其老巢,这样就能逼迫对方不得不回援,再在其回援的路上予以歼灭;如果敌人龟缩在山寨里那就更好办了,先用火铳压制,然后就上炸药包和手榴弹,只要寨墙一破。哪还有人敢于抵抗?
就是采用这种方法,短短十天时间里,不仅依附于大疤脸的那八、九股马匪都被连根拔掉,而且大疤脸本身也因为几次仓促的救援损失惨重。现在,只能龟缩到他这最后的老巢——高耸如云的老路岳中。
复辽军现在两个步兵营一个骑兵营再加上许知远的四百多号人,把个老路岳山脚下的所有路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偶有丧失理智的马匪不顾一切的往山下冲,其结局大多跟现在三排面前的这些倒霉蛋一样——尸横遍野!
大疤脸完喽!
许知远很清楚,几番冲突下来,大疤脸手下那两百多悍匪现在估计连一半都剩不下了。即便老路岳上的营寨奇险无比,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里,许知远不由得摇了摇头,踢了马腹一下,继续前行——他这是要赶往复辽军的指挥部,商议最后总攻的事宜。
复辽军的指挥部建在距离三排阵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谷里,几顶硕大的牛皮帐篷热气腾腾,顶上连雪都全化开了,雪水顺着帐篷四壁肆意横流。
一进帐篷,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许知远一眼便看到了正中央大案四周好几个火盆烧得红彤彤的。
刘仲文、宋献策和赵海三人正围在大案边盯着案上一张地图叽叽咕咕商议着什么,一见许知远进来,刘仲文马上朝他招了招手道,“老许,你来得正好,快来参详参详,俺们这个计划能否行得通。”
许知远凑到案前一看,图上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