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月黄昏。
如今的月还是天上那一轮,暗香的源头却是酒香与胭脂香。
正在发生的对话虽然只在四人之间,可落入的,却是众人的耳。
不单单是楚风,连带着其他士子们也就此恍然大悟,原来“同乡试出身”是这样的意思,以书画侍人的,终于与读书成才的人不可同日而语的。
看明白了这一点,众人对于楚风的那几分不舒服与不服气,也渐渐的释然开来。
刘正卿倒也不觉得难过,甚至更加楚风高兴了一些。
他是知道楚风从不做那种死读书的事情的,让楚风去背四书五经、学策论文章应付府试,恐怕会要了他的命!
可书画就不同了,这本身就是楚风极爱的东西,又是他极为擅长的。同乡试出身,奔着皇家的画院去打磨、学习,这对于楚风来说,必定是一件值得开心又有十分意义的事情,他刘正卿自然是为楚风高兴的。
便是此时此刻,刘正卿的脸上都泛出笑意来。
“楚郎,官家这几年有意扩充画院,所以才在全国选拔贤良之才,你是有这个能力的,而且贵在年轻。日后进了京,莫要让老夫失望才好。”刘大人含笑道,“若是以后你去了京城,顶着一个‘同乡试出身’的名头,却比其他人都差上一大截的话,也莫要再说是我拔耀的你了。那也太过丢人了!”
楚风知道这只是玩笑话,但里面也有七八分真的,于是不敢大意,躬身应了。
刘大人点头道:“好,你且先归坐。这画作大家可以传阅一番,欣赏也好,批评也罢,都大可与楚郎讨论一番。你们这些人虽然是读四书五经出身的,但即便是官员,也万万不可太过案牍劳形了,书画上的风雅总是要懂得几分的。”
场间众人连忙纷纷起身,哄然应诺。
楚风退回人群当中,重新在刘正卿身旁坐了,心思却微微纷乱起来。
刘正卿嬉笑着给楚风倒酒,侧身撞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真是走了鸿运!翰林图画院啊!那可是你们这些摆弄书画的人心中的圣地了,怎么如今就冲你开了道小门!哪里像我们这些苦命的家伙,还得府试、殿试一层层的考,即便熬到了白发也未必能够取上什么功名。啧啧!这一下子,连我都要羡慕你了!”
楚风看了看自己眼前的酒,想起了前些日子醉画《西湖云烟图》的经过,看了半晌,到底没敢举杯。
“怎么了?这么好的事情还愁眉苦脸的?”刘正卿自己连喝了五六盏,这才看出楚风的不对来,纳罕着发问。
“先生他……”楚风踟蹰着,斟酌着用词,“似乎不大喜欢我师兄进画院的事情。”
刘正卿微微一怔。
楚风看着杯盏中微晃的琼浆里映照出的烛光:“先生觉得,画院官僚气太重,不大适合我们这种人。”
“呃……”刘正卿明白了楚风的意思,一时间面色也变得有些尴尬。
这个年代,讲究的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讲究的是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一面是君臣大体,一面是师徒之情,这样夹缝一般的处境,即便是刘正卿,这候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楚风笑了笑:“不过这事情现在考虑为时尚早,还不知道日后到底如何,以我的能力,想要进画院恐怕比登天还难的,现在去想恐怕杞人忧天了些。刘兄,今天是你庆祝金榜题名的大好日子,莫要因为我弄得沉重了。”
“我这都是小事,你要担忧的事情,其实不无道理。”刘正卿拍了拍楚风的肩膀,“楚兄弟,要我说,这事情有机会你还是跟程源先生好生谈一谈,程源先生毕竟也是非凡的人物,未必就……”
“二位,躲在这里不与我们往来么?楚兄,在下刚刚看了那幅《春兰图》,所谓生花妙笔,恐怕不过如是了!”
这时候,宴席再度热闹起来。
有人举酒往来说笑,打断了楚风与刘正卿之间的对话。
“张兄,我与楚兄弟贪杯,想要偷偷摸摸的多喝几杯,竟然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是要拿我们问罪么!”刘正卿笑着起身,与楚风一起融入了这一片热闹当中。
觥筹交错,丝竹纷繁,来往之间一派热闹景致。
众学子你来我往之余,亦不忘轮流去三位大人那里敬酒,大人们只略略举杯,浅尝辄止,谈笑间推杯换盏,五色流光。
歌姬唱罢,舞姬来和。
几番轮流来去之后,大半宾客已有醉意,夜色也已经足够的深沉。
月挂中天,人影徘徊。
三位大人公务在身,早已借故离开。与民同乐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真的做到底的。而且,他们也十分清楚,没有了他们的束缚,这些刚刚经历了人生喜事的士子们,才能玩乐的更加开怀。
琴操抱着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这时候,已经有士子仰天而卧,隐隐鼾声。
楚风原本就不胜酒力,虽然有刘正卿尽心尽力的为他挡酒,事到如今,也免不了几杯酒下肚,这时候也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