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说,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
偏生古来画花鸟,画此四君子的人从来都不多,若是问为什么,其实也很简单,只是因为君子太过中正平雅,不如其他花色艳美。
画艳美之色是锦上添花,画花中君子却是只能追求风骨。简单来说,就是在抽离了皮肉只看风骨的画作里,画品的好坏,自然分外容易的被人认出。
梅花、激u花尚且容易些,毕竟稍微有些颜色可画,有几分皮肉可以填充。可是竹子……自古以来真正以画竹被称之为大家的,自然只有郑板桥、吴镇等寥寥数人而已。可若是说起兰花……真是颇有些无从谈起的意思了。
不过楚风既然敢画兰花,自然是心有所念,哪里敢全然凭空去思付?
他早年间仔细看过明代画家李流芳的《春兰图》,方才看到琴操的时候,自然而然想起那幅画来,只觉得气韵极类,不可不画的。
从笔法意境上来说,楚风当然不可能达到《春兰图》的高度,但是既然看过、临习过,终究是不同的。
而且,李流芳的《春兰图》与现行的花鸟画很是不同。这个年代的花鸟多是工笔画,也就是细细的笔墨一点一点勾勒出来的,程源先生所教授的也是一样。但是这一幅《春兰图》却是实打实的大写意,虽然尺幅不大,却在寥寥数笔间显出一片俊逸豪纵来,着实令人赞叹。
这倒不是说工笔与写意谁高谁低,毕竟只是两种不同的表达方式,说的浅白些,跟议论文、记叙文这种文体的类别差不多的,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别。只是有些人性情豪快,不可能一坐一下午细细密密的勾勒狭小的线条。也有一些人性情纤细些,对那种爽朗豪情的挥毫难以掌握罢了。
当然,依照着学习的管理来说,都是先工笔而后写意的。工笔有些类似于西方画素描的基础课,许多用笔的道理要在工笔中依次学得,之后到了写意那里,才能真正的“直抒胸臆”。
若是颠倒着来,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写意初期的学习可能轻松愉快,可若是没有工笔的基础铺垫,中后期的进境就会立刻缓慢下来了。
写意画,楚风做的并不多,不过如今动笔,求得是出奇出新,倒也不是完全技艺的考校,自然不需要太过谨慎。
再者,楚风对于李流芳《春兰图》的布局是极为新任的。布局就像是画作的骨架,一个人只要长得骨架不错,那么不论是环肥燕瘦,终究不会太差的。画作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时候,在众人都沉浸在有关《满庭芳》议论的当口,楚风收敛心神,仔细落笔作画。
周遭是沸腾一般的热闹,太多太多的溢美之词在半空中漂浮着,却无法进入楚风的耳中。
李大人在这片热闹当中,与身旁的两位大人饮酒,这时候看了楚风一眼,远远的瞧见他那一副“心远地自偏”的表情,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正卿早已被琴操的改编弄得激动不已,接连三杯琼浆下肚,面色通红,随手抓着身边人热议个不停。
琴操时不时的回几句谦逊的话语,目光流转,偶尔在楚风身上驻足。
她的失误是因为他,这些赞赏,自然也是源于他。
琴操的心神依旧有些流水般的扰动,波心荡,不知向何方。
而在远处,一个相对于宴席中央稍显冷清的地方,周府事坐在烛火昏暗的角落里,看着距离琴操不远的楚风,十分用力的捏住酒盏,猛地抬手,灌入喉咙。
“小人得志!”
在周府事的身旁,正是当时与楚风对立的那位誊抄刘郎君。
刘郎君看着楚风的样子,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
“火都快烧到眉毛了!你倒是还有闲心管这种人?”周府事十分不爽,狠狠的瞪了刘郎君一眼,“钱都凑的怎么样了?我可告诉你,这都是通判大人的意思,你若是敢有些许的忤逆,老子也保不了你!”
刘郎君闻言心里就是一抖,赔笑道:“已经去凑钱了,还差三贯,小人自然是砸锅卖铁都要凑上的。”
周府事阴沉着脸,他看着眼前的热闹,心情却依旧是乌云密布:“这都是小钱,谁让你花的快,也是活该!”
刘郎君欲哭无泪,半叹半悲的应了一声。
“两个人,一人五贯,收了钱没办成事情,难道你还真的想眯下不成!人家都是什么样的身份,通判大人亲自出面安排的,你却能把事情办成这样,就算是你自己赔钱都是活该!”周府事骂道。
刘郎君满肚子的委屈,哪里敢还嘴。只是心里不由自主的想着,那满卷子的墨点又不是自己点上去的,在卷面的右上角滴墨点,这还不是您当时自己想得主意?如今出了岔子,竟然又怪到了我的头上!我真是要冤死的!
再说了,我一共只收了十贯钱,对那富户大家说来算些什么,您竟然让我把吞进肚子里的钱再吐出来!
要是我有也就罢了,乡试之前喝花酒都花的差不多了,如今又来找,哪里那么容易,少不得一阵子东拼西凑!您以为大家都跟您周府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