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高阁,乱山平野烟光薄,栖鸦归后,暮天闻角。断香残香情怀恶,西风催称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这首诗词应该最能表达哈大哥的心绪,可惜他生就一个闲散公子的心,却投胎落户于帝王之家。只祈祷他日后可以守着西域一隅得偿所愿,再与大泽无争端无战事,如此也就罢了。
凉亭位于路旁的陡坡之上,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每一位过往的路人。但此刻哪里还有行人,有的只是片片知秋意的落叶,不急不慢的翻飞在半空中。
“外面下雨了,这里清冷的很,多亏马车里还备了件斗篷,想来是青莺她们心细。”李墨林举起斗篷给白蘅披上。
由刚才的感伤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为自己系斗篷的男子。青莺仍在白府,而钱多最近都在李府中随时待命,这且不说。只看斗篷上的颜色花纹就知道不是她们所为,淡淡的紫色锦缎上看似随意的绣了些许花草,那两个丫头素来只爱主子穿的鲜亮些说是喜庆,怎会突然就高雅起来呢。
因为下雨,发丝被打湿,有一绺粘在了脸颊上,白蘅忍不住伸手替其拂开。
“过了今日,你大抵可以外出游山玩水,过你逍遥小仙梦寐以求的日子,不需整日里为我担惊受怕。”
到底有多久她没有碰过自己,李墨林颀长飘逸的身躯微微一动,随即又换上他惯有的不羁神色,“我一个人外出多寂寞,等着大小姐你闲下来我们一起如何?”
“等我?”白蘅顿时发起愁来。
“不用,不用,我随便说着玩的。”李墨林惊恐的连连摆手道,说完再担心的看向白蘅,心中一阵念佛,“阿弥陀佛,好在没有犯病,不然自己又该自责死。”
白蘅嗔怒的眨了眨眼睛,这是嫌弃自己碍事的表现吗?哼,真是个薄情寡义的,亏自己平日里还把他当作最要好的朋友。
气的她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却见钱多已是从山脚朝凉亭处不停的摆手示意。
深深呼吸一次,白蘅拉了拉身上的斗篷,举步往山下走去。
李墨林忙不迭的撑伞跟了出去,又惟恐山路崎岖打滑,紧张兮兮的各处维护。
“前面是昭华大将军与逍遥郡主,二位见与不见?”
哈鲁拉茫然的视线收回,但见前方路边正站着两人,李墨林飘逸身姿屹然而立,手中举着油纸伞,伞下的白蘅正朝着自己的方向遥望。那一抹淡淡的紫,像极了自己此刻的心情。然而美人如画,其脸上亦是描绘着无限的忧伤,自己又拿何理由去责备于她。
“王儿,去见见她,你我命中有此劫,怨不得别人。”密斯苏已是被折磨的瘦成了骷髅形状,若非那两只眼中透出的王者风范,谁也想不到他就是几月之前还不可一世的西域王。
“你见,或者不见,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我注定成为彼此的过去,又何必有此一别。”哈鲁拉呆立默然,任凭越来越大的雨水冲刷着苍茫的大地,也洗去他内心身处黑暗的记忆。
白蘅缓缓的走到哈鲁拉身边,四目相望,竟似仿若隔年。
“哈大哥,此去你我恐再无相见之日,西域百废待兴,还望你身为一国之君主能够领导朝纲,重振昔日之威风。大泽与西域乃是邻邦,唇亡齿寒,希冀两国再无争端,睦邻友好。”
哈鲁拉抬手擦去顺着额头流下的雨水,竟然挤出一丝微笑来,“多谢逍遥郡主救我父子之恩,但亦是你引我与父王中计,功过相抵,无功无过。自今日起,我与郡主再无恩怨,再无瓜葛,望保重。”
转身而去的一刻,雨水混着温热的泪水滑落,哈鲁拉甚至有些迈不开沉重的步伐。但是,马车之上,父王还在看着自己,殷殷的期盼让一切牵绊与相思都随了雨打风吹去。
“哈大哥,别了!”白蘅哭的仿佛是个泪人儿,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越行越远却始终不肯离去。
“少爷回来了,我让胖子叔把姜汤端上来,你与大小姐驱驱寒气,这鬼天气最容易感染风寒。”小顺子等在二门处脚都站麻了,一眼看到李墨林扶着白蘅下了马车,笑逐颜开的往院子里跑去。
“我说小顺子大总管,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少爷竟然扶着大小姐回来,你好歹帮点忙。哪怕打发谁不能来送个信,这样巴巴的自己亲自来,难道让其他人去扶大小姐吗?”胖子叔说着话伸头看李墨林果然扶着白蘅往后院去,忍不住埋怨道。
谁知小顺子充耳不闻,隔着门缝一个劲的往外看,边看边笑,看样子不忧反喜。
“嗐,你老人家知道什么,我还没这点眼力见做的哪门子将军府的大管家?”小顺子很是志得意满的自夸道。随即掩了厨房门做噤声状,“别人不知,难道你老人家也糊涂了不成。仔细想想,少爷和大小姐多少日子没有如此亲近了?难得今儿个大小姐心绪不佳,少爷好不容易得个空儿照顾她,我再上去帮忙,那叫做贴心吗?那叫做添乱,只怕少爷嘴上不说,心里早把我骂了一百遍。哪日再无故的寻个由头,少不得又是一番折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