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战袄破破烂烂,东一块西一块的黑色污渍显得十分污浊。傅青主扫视全场,沉声道:“你们的军官在哪里?”
一个菜色稍少的老兵站起身,一阵讥笑,走过来,手里锈迹斑斑的长刀在地上拖着,一步一抖,道:“你是谁?到了我军营不报上名号,不奉上来路,也敢盘问我军长官?”
“我只问你,章业在哪里?”傅青主压抑着怒气,他的老仆大步跑来,捧着一干长剑。
傅青主接过长剑,抽剑出鞘,指着全场:“尔等身为大明官军,敌军杀来,就是在这里苟且偷生吗?”
章业终于从城内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这个承恩门防务的参将不耐烦地道:“傅青主!防务我们自然会料理,你这读书种子,还是别来参合这儿了。”
城外,鼓声悄然擂东。
蔡懋德身边跟来的衙役与巡抚标兵却悄然走散了许多。城头上人影奚落,就连仅存的数百巡抚标兵也是面有惊色,纷纷缩在墙头后。
蔡懋德转过身,看向城门洞里突然间一阵咆哮声响起来。终于,章业带着两千余人走上城头。
防务终于维持起来。
赵建极高声道:“我太原有此名士,坚守可待!”
孙康周看着这些犹如乞丐的兵丁,又看了看城头下,思虑良久这才冒出一句话:“贼军有炮……”
带队的李岩当然明白炮火的犀利。
攻克西安得到十数门大炮后,李岩就几番抢夺,终于从其余人中分配到了四门火炮。此刻齐齐都在南城承恩门外开火。
轰……
一道抛物线升起后,有的越过城墙砸入城内,也有一枚砸中城墙,激起碎石无数,带来一阵惨叫与惊慌的呼声。
比起炮火更加让孙康周心惊的是城下的顺军的阵列。
顺军在西安建国后的军制是中吉、左辐(辅)、右翼、前锋、后劲。旗纛前营为黑色、后营为黄色、左营白色、右营红色、中营青色。
其中李岩在此担任制将军,统领的前锋营是黑色旗帜。
旗帜是黑色的,李岩也为先锋中前列的士卒弄了不少墨色衣甲。如此一番粉饰,前面的顺军将士都是一袭黑色,看起来视觉效果极其惊人。
尤其是李自成定都西安后十分重视操练,李岩身为前锋大将,在操练士卒上更是不会含糊,于是阵列俨然,大军列阵城前,士卒屹然不动,全军静默,肃杀之气氛顿生。
孙康周身为知府,见识当然是有的,一见这幅阵仗顿时就心凉了。
蔡懋德站在城头上,不住地打气:“此战,为护卫我太原乡里之战。闯贼一向作恶多端,屠城抢掠之事时有发生。杀敌就是保卫乡里!杀敌,就是晋升之资!今日,我山西巡抚蔡懋德亲自站在此处,为尔等鼓气,更为尔等见证功勋!”
“我为山西布政使,在此立誓,尔等杀敌有实,有多少军功,一份赏赐都不会少!”赵建极高声道。
孙康周紧随其后:“太原府库已经拿出了一万两银子,这一战,杀敌一人,赏银五两!”
“升迁一级!”蔡懋德又道。
城头上,三千兵丁听此,顿时一阵鼓舞:“杀,杀,杀!”
守军的气势终于就此稍稍凝聚了起来,看得蔡懋德三人一阵笑容绽放。
角落里的傅青主悄然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驻守南城的参将章业缓缓走了过来,笑容大放,身后,三十余家丁紧随其后。他大步走去,朝着蔡懋德道:“巡抚大人!若我有守城妙策,能将这太原守得固若金汤,岂不是能给我个总兵当当?”
蔡懋德心中吐槽,总兵是一品大员,哪里是说给就给的。更何况新皇刚登基,纵然愿意给你,也不是这么轻率的。可眼下武夫当道,蔡懋德必须得哄着,挤出笑容道:“有此大功,这总兵之职,我当然要为章参将力取!”
“哦……那末将要亲口告知巡抚大人!只是,眼下人多口杂……还请容许末将近身细说!”说着,章业大步走去,贴近了蔡懋德。
蔡懋德心中惊喜又期待,容忍了章业近身。正当蔡懋德满怀期待等章业说守城妙策的时候,忽然,耳边一道惊怒的声音响起。
“巡抚大人小心!章业不对劲!”傅青主怒吼出声。
蔡懋德转过头,章业满脸狰狞:“那就是,你去死啊!这太原在顺军手中,自然就是固若金汤!”
一道寒光闪烁,章业抽剑直刺,就将蔡懋德腹部刺穿,鲜血喷射。
蔡懋德满脸不可执行,竭力转过头,看向傅青主,艰辛万分地吐出一个字:“走……”
赵建极与孙康周齐齐一退:“你……”
章业身后一众家丁齐齐抽刀,三下五除二就将巡抚护卫围杀殆尽。
孙康周看着远处的傅青主:“青主快走!告诉吾皇,我等是杀敌而亡!”
“杀敌!”赵建极捡起一块砖头,冲过去,被一名乱兵一刀砍中,趴在城头上,看着傅青主道:“你若不走,谁告诉这天下……我等为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