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战的名头显然好听很多。但这两个字,无疑只是掩耳盗铃。
只有势均力敌,双方都觉得打着没劲了,才能说停战。作为战败一方,大明此刻对于建奴而言,只能说是……求和。
停战,只是一层文字上面的遮羞布罢了。
朱由检显然明白此节,想要当下摇头拒绝议和这个形容,但朱由检转而便犹疑了起来,他如何又不知道真相如何?
转瞬,朱由检脸上的表情看得朱慈烺一阵陌生:“大明的祖训,总不能事事坚守。有些听起来激动人心的事情,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啊。关外,祖大寿一降,关宁军便是动荡不安。为了按下此事,孤几番安抚,格外吃力这才平静下来。还有九边军镇,京畿防务,每年数百万两是一个无底洞啊。朝堂财计,因烺哥儿多有缓和,军镇防务,还得小心缓缓收拾。李自成、张献忠糜烂湖广川蜀此等腹心钱粮之地,孤的意思是烺哥儿先平了内患。攘外必先安内嘛,这是当初烺哥儿说的呢。”
朱慈烺心下顿时一沉。
靠着知晓历史先知先觉的优势,朱慈烺说攘外必先安内,为的是安抚朝堂,安抚崇祯慌乱之心。
提议先平内患,这是三月时的情况。朱慈烺想的是靠着半年的时间,筹措出一支大军,平流贼锻炼军力,从而让国内有一支强兵可以攘外。
现在可战之兵有了,鞑虏也必定会打进来。又如何指望还能等建奴眼睁睁看着明国安内呢?
究竟是不想抗清,还是不想……朱慈烺的兵在京师抗清?朝廷一意修复关宁军、九边京畿防务,恐怕不止是寻常举动吧。
“儿臣,明白。此次大战李自成,缴获颇多。儿臣尽数上缴,折合黄金古玩等,总计一百零三万一千八百七十二两。只等父皇过去检阅。”朱慈烺平静地说着。李自成席卷陕西河南,破城无数,朱慈烺破阎李寨后收获极重。加上军中军纪严明,这些斩获得以全部入库。其中价值,光是朱慈烺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检点到了三百万两之多。朱慈烺原本是打算录入上供。换取朝廷的支持。
但今日,朱慈烺却感觉,这恐怕是唯一的一次上供了。
朱由检闻言,既是欣喜,却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失落。
他能够感受到。此刻的朱由检,与自己的距离无形生出了隔膜。尽管,这上百万两的斩获让朱由检格外奋发鼓舞。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好生填补一下这个千疮百孔的大明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按捺住心绪,鼓励了几句朱慈烺:“烺哥儿做得好啊!天下帅臣要是能如你这般,朕也就不必忧虑了。”
朱慈烺客套了几句,两人都感觉没了味道,朱由检便转身离去,去重整这片山河了。
正阳门城楼上。几个守城兵丁看了一眼来的几人,被几人身后的守门官挥手驱散。随后,守门官躬身朝着领头穿着黄色袍服的男子恭谨说了几句,也退了出去。
“初见时,殿下信心满满。怎么到了现在,反而有些萎靡不振了?”傅如圭与朱慈烺走在城墙的阶梯上,一步一步登高,当在城墙站定的时候,终于将京师夜色尽收眼底。
望着华灯初上的京师,朱慈烺眯着眼睛。轻声道:“我本以为可以说服圣上允我抵抗建奴的。就连清流,我也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他们觉得我是反贼逆子,我却觉得他们不过草芥。这些清流,平时素手谈心性。好一点的也不过是临危一死报君王。真到大难临头,恐怕争先魅贼才是多数。但现在,我却输在了这种人的身上。我……不甘心呐!”
傅如圭微微有些沉默,没有多说话,只是与朱慈烺在城头上走着。
此刻的他也不由佩服朱慈烺的目光,竟是能够寻到这么一个坐观美景的地方。寻常人在两三层小楼上的房子登高便自以为可以看到城中美景。却不料。当站在足有两三丈高的城墙时,才能俯瞰灯火阑珊下的人间烟火。
“但眼下,却是我都轻敌了。”朱慈烺轻叹一声:“我在永定门前与石斋先生激变,其实正中他们下怀。我兴致之坚,旁人大多能猜出。并不觉得石斋先生一番指斥就能让我心神难安,他们只希望我被沾染上一身污浊,好让清流诋毁。进而,让父皇心中天平摇晃,倒向我的对立面。”
朱慈烺说到这里,微微让傅如圭有些惶恐。
寻常君臣之间,说话哪有这般直接的。这有些不像是君臣,倒像是至交好友。
“殿下……若让我说,却是觉得这是注定之事。就如这天下做官,从来都是不做不错,越做越错。只要做事,便总会犯错。殿下做下这般大功勋,哪怕再如何勤勉,再如何克己,却总会有些注意不到的事情。”傅如圭宽慰着。
“所以我身上全身都是漏洞,任何一点打过来,都能激起一番尘土。”朱慈烺自嘲。
“这是因为殿下真的躬身于田地,要耕种出胸中的太平新世界!”傅如圭说着,语调却透出了前所未有的坚毅:“难道,殿下就忘了,在开封时,领着我们一起打造启明市的那番雄心了吗?我、常志朗、老十七、还有那么多人,跟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