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晨小心翼翼地将脑袋从池水中冒了出来,只上升到露出一双眼睛的程度便即停止。
侧目四望,周遭一片漆黑静寂,与戒备森严四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他稍一闭目,在脑海中努力回想了一下雷虎带给他的地图,最终确定自己现下所处的方位正是地图中标注的御花园所在。
为何,半点有人在此的感觉也没有?
剑晨正迟疑不定,陡然,一道凭空出现的声音骇得他面色大变!
“池水冰凉,切莫遭了风寒。”
这声音自池岸边一处假山之后传来,声音中显出几分苍老,也有着几分淡漠,淡漠得,仿佛不带一丝一毫人世间的感情。
剑晨双掌猛在池面上一拍,顾不得会不会因着动静引来禁卫军,噼啪一下水浪冲天,他的身躯也随着水浪高高冲起。
寒光一现,惊虹剑施以仙人指路,修长的身躯横贯夜空,疾突假山后声音传来之处!
“小友,夜半三更屠杀手无缚难之力的老者,可有违侠义之道?”
那苍老淡漠的声音在他将将拍水而起时,就再度传来,似乎明知剑晨有此一着。
“你心,可有愧否?”
最后半句话出口时,惊虹剑的剑尖已抵在假山后亭中案前的老者后背上。
到底没有刺下去。
只见这老者的身躯极伟岸,坐于这座不大的精致小亭内,身如磐石,即使剑晨的剑尖已实实在在抵在他背心上,却仍不能令他身躯颤动半分。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此刻天中云层消散了不少,稀疏的月光落了下来,借着月光,剑晨打量着这位背对着他,衣着极普通,却有淡淡压迫力一波一波向他涌来的伟岸老者。
那老者浑不在意抵在背心的惊虹剑,面对剑晨的质问,他竟缓缓提起身前案上的粗砂水壶,直接对着壶嘴仰头便饮。
末了,方才擦了擦嘴角,笑道:“你这问题好奇怪,不应该是老朽问你才对吗?”
剑晨怔了怔,不由对这老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度心下折服,手腕一翻,已将惊虹剑还入剑鞘,侧步转到老者正面。
这看一之下,不由又愣了愣。
英俊这个词突然浮现在脑中,虽然将这个词用在一个头发已然有着些许花白的老者身上,多少显得有些怪异,但是剑晨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英俊。
老者在喝了口茶水之后,正以笔运在案前,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写着字。
在这漆黑无光的夜晚写字,这又是一件令人感觉无比怪异的事情,然而剑晨从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浑圆如意中,却又觉得本就应如此。
剑晨在看着老者时,后者却如未觉,全副心神似都放在案前白纸上,笔走游龙,银勾铁划间,一个龙飞凤舞的武字透笔而出。
转瞬,搁笔。
老者这才抬起头来,对剑晨笑道:“小友,你看老夫这个字写得如何?”
目光从他仪表堂堂的脸上下移,看向案几上的宣纸,只一眼,便再无法移开目光。
虽然他因为站在老者面前,只是倒着看那武字,但目光落下时,心神顿时被这仿若活了过来的武字所夺,明明眼里只是一个字,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刀来剑往,纷争不休的整个武林!
好半晌,他目中的迷醉才弱了分毫,不由长出了口气,赞叹道:“好字,老伯这个武字,当真神形俱备,风骨巨丽!”
老者闻言,眉毛一挑,笑道:“哦?小友也对书法一道颇有研究?”
剑晨摇摇头,道:“不曾,在下一生练剑,连笔都未拿过几回,何谈研究。”
他倒是有一只笔,不过那笔乃是千锋演化而来的判官笔,并非用来写字,而是用来杀人的。
“哈哈哈,妙极妙极!”
不想他这老实话听在老者耳中,顿时发出一阵畅快大笑来,抚掌道:“如此说来,老夫这字是真的好。”
他这笑声有些大,剑晨立刻紧张起来,生恐引来禁卫军,连回身四顾。
“你在看什么?”
那老者看他模样,不禁笑问道。
“老伯,这里可是御花园?”
心头的紧张令他立时想起来此的目的,可不是观赏书法的。
“对啊,此处正是御花园,小友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老者怡然自得地又端起茶壶灌了口茶水,面对剑晨的突兀出现,他连半点外敌闯入的惊惶感也没有。
剑晨不答,却反问道:“既然这里是御花园,那你又是谁,为何深夜在此写字?”
“我?”老者意味深长地笑笑,努了努嘴,道:“园丁而已,御花园正好归老夫管理。”
剑晨随着他的目光一看,却见亭台一侧立柱边,果真斜靠着锄头花铲等一众修枝除叶的工具。
园丁?
剑晨回看向老者的目光更显怪异,以这老者的仪态气度,说是王公大贾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