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皱眉,冲着小太监埋怨道,“为什么非要等到事后才能领我去见她?你不是说她等我等了很长时间吗?她就不能现在露个脸儿跟我说上几句话吗?”
沈七抱怨的对象其实不是小太监,而是在抱怨那位郡主。
并不是沈七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于以草根平民黑涩会分子的身份公然指责爱新觉罗家的一位郡主,而是因为,很明显的一个逻辑摆在面前:稍后沈七就要觐见皇帝,这一切已经很肯定是和珅大人事先安排好的。在这样周密的安排之中,忽然多出来一个郡主,这个郡主比沈七早来现场好几个小时,还很有爱心地替沈七预备下了香茶和瓜籽。同时这位郡主和郡主爸爸,又是沈家在舟山的最近邻居。按照欧洲人的说法,定海公爵父女两个乃是当地的领主,沈家是某领主保护下的自由商人。
根本都不是外人,大家都是同一根绳子上拴做一串的男女蚂蚱,按照西式说法,那就是合作拍档。
既然有这层关系,某郡主就应该更加敬业一点,赶紧站出来跟沈七及早分享更多的情报,以免沈七等一会儿面君的时候不慎说错了什么。
就在沈七发出抱怨的时候,里间有个女孩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道,“不就是说几句话吗?有什么能不能的?我忍不住要说你一句:想不到沈七你竟然如此缺乏耐心。你这猴崽子一般的猴急脾气,如何办得来正正经经的朝廷大事儿?”
金塘郡主听不得沈七的埋怨,自己忍不住掀帘走了出来。
“沈七见过郡主!”沈七直挺挺地站了起来。他没有按例诵念小主吉祥娘娘万福那一套。他又不是宫里的人,犯不着去学太监们的礼貌。只按江湖朋友的态度致以问候。其实他根本闹不清楚郡主该不该叫个小主。
“免礼!你还是坐下吧。别这么一根竹竿儿似的杵在我跟前,让人渗得慌。”
那个少女脸上笑嘻嘻的,说话却挺损。这年月的北京人都是很喜欢犯贫嘴的,沈七来北京也有好长一些日子,对此地风俗颇有一些痛彻领悟。一屁股坐回锦袱包裹的红木板凳上,有一种被击溃的挫折感。
这位少女杏眼圆睁,冲着两个小太监横扫一眼,两小太监躬着腰,很知趣地退到了门外。
“你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吧。“
“我想问你……那个……这个……”
沈七本来是揣着一肚子的问题来的,被郡主姐姐损了一句之后,头有点晕,竟然一时想不起自己本来要问什么问题了。
其实这不能责怪沈七,并不是他的情商不够。沈七的确是怀揣了各种问题而来,但是所有想问的问题里头,其实没有一个是特别急切的。其实那些问题都是可以搁在事后慢慢去了解。此刻若是提问,自是应该挑选出最急切的问题来问。这样的急切问题,沈七根本选不出来。所以一时失语,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怎么?你没问题了?你若没有问题可问,那就轮到我来问你!”少女的气焰略嚣张,有点咄咄逼人。
“第一个问题,我先要问问你:萨克森姑娘好看吗?”
沈七完全料不到对方要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满头黑线。
“按洋人的标准,我想,那位洋小姐应该算是蛮好看的吧。”
“别绕弯子!我是问你,按你自己的标准,她很美吗?”
“呃……”
沈七真不知道这样的问题应该如何回答。他当然知道女生都是挺容易妒忌另一个女生的,可是,他跟萨克森家的洋姑娘根本没什么啊,跟郡主姐姐更加的什么也没有,沈七这辈子也就是今天见过了萨克森小姐第一面,此刻又见过了金塘郡主第二面。
话说沈七以前在舟山的时候,是非常清晰十分具体地近距离见过金塘丫头一面的,当时是定海公带着女儿造访沈家。沈家要接待地位如此高大上的超级贵客,自然是全家出动,沈经的七个儿子排成一行,整整齐齐地列队站在父亲的背后。
定海公父女两个就好像检阅马厩里的小种-马一样,从左到右,仔仔细细把沈家的七个儿子认真审阅了一遍。所以金塘郡主是早就认得沈七,沈七也非常肯定地能够一眼认出对方,可是两人从没说过话,关系一点儿也不熟。
“我们很熟吗?这些是私事,又不是朝廷公干,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私事儿告诉你?”
沈七心想,倘若对方是查询公务,按照对方的阶级身份而论,身份卑微的沈七自然是必须有问必答。遇到私事,那就未必。大清律法可从来没有规定过草根庶民两口儿的私房话,也必须一五一十地供述在县太爷的官衙前。
“这是私事儿吗?这明明就是公干!”也不知道为什么,少女郡主的脸色微微胀红。
沈七不服,“这怎么可能是公干呢?无论萨克森小姐生得俊俏,又或者丑陋,她都会带我去看那艘船。所以我到萨克森府上所办的事儿确实是公干,但是关于那个洋妞美或不美这一块儿,肯定是我的私事儿。既是我的私事儿,我不想说,您也别瞎打听。”
“这就是公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