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叫方文阮,出生在陕北一带,六岁时西北军阀混战,家里连吃的也没有,眼看就要饿死了,才把他过继给一位云游的老僧做了徒弟,算是从此出家,跟着老僧讨口饭吃。
老僧云游四海,依山傍水而行,却从未念佛诵经、入寺烧香,倒是对山川河流情有独钟,走起路来也似是不知疲倦。春夏秋冬,年复一年,那老僧带着方文阮不说走遍天下,却已踏遍三川五岳、七纵十横,久此以往,方文阮对佛经不太知晓,却对华夏山势起平,藏风秘水之事,不知不觉烂熟于心。
那一年,方文阮已是十六岁的小伙子,一\/日师徒二人路过一处浅滩,老僧顿觉口干舌燥,不禁来到河边饮水,却发现河水甚为甘甜,他眼中一亮,向河水上游看去,只见郁郁葱葱之间,一条七彩神龙由内而升,老僧心中一惊,揉了揉眼睛再看,才发现那竟是一条瀑布自上游高山百米而泻,在烈日之下呈现七彩之色。
老僧欣喜,本已显出老态的步伐,却也变得轻快了许多,向着那山中而去,方文阮跟在师父身后,却也不解其中含义。
二人立于山口之时,老僧左观右瞧,见得山势高耸,陡峭却不乏威严,山头入云似是一条飞升游龙,七彩瀑布自云中百丈而下,正似龙身好不壮观。再看山左山右,连绵青山重重叠叠,左右各七层有余,好似两肩臂膀向远方无限延绵。山中林地,更是郁郁葱葱、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如此一看,怕是百年也无人进过的林子。
老僧看得出神,方文阮立在旁边,虽然不解其意,但是眼见如此美妙景色,也是心中盎然。
他毕竟年轻,不禁就问师父道:“师父,我二人云游四方十余载,见过名山大川也不下百座,为何今日走到这无名无姓的野山沟,却露出如此得色?”
方文阮说话耿直,老僧却也并不怪他,只是缕着花白的胡须,竟意味深长道:“不知不觉,你我师徒二人已有十载光阴,我待你如子,你侍我如父,但天下无有不散之筵席,你我二人的师徒缘分,恐怕要在今日断了。”
方文阮听得此言,心中大惊,当即扑通跪下,眼含热泪连连磕头,道:“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你为何要断我二人缘分,你今日若将我逐出师门,他日又有谁能替您养老送终?”
方文阮心直口快,老僧却忽然笑了。
“文阮,快快起来,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文阮站起身来,老僧才接着又道:“文阮,这十年来我带你走了多少地方,你可都曾记得?”
方文阮不会说谎,面露为难之色,怯怯摇了摇头。
老僧面色不改,又道:“十年来,你跨越多少山川,涉越多少江河,你记不记得?”
方文阮又摇了摇头。
老僧再道:“十年我们风餐露宿,每日就寝连屋顶也都没有,那你记不记得这日月星辰消演了多少更替?”
方文阮还是摇头。
老僧却点了点头,道:“文阮,我带你十年时间,你又记得什么,今日不妨来对为师的讲一讲。”
方文阮这十年只是走路,却很少说话,今日得师父问起他,他才唯唯诺诺讲道:“十年间,师父带我走遍华夏,却从未带我走过一条大道,所以徒儿才不会记得走了多少地方。”
老僧听了点头,方文阮才接着道:“师父带我不走大道,却只沿山川脉络行走,不带我涉水跨河,却沿水路逆向而行,所以徒儿我才不会记得跨越多少山川,涉越多少江河。”
老僧缕着胡须,面上已露出一丝喜色。
方文阮又道:“我师徒二人夜间休息,以天为被,以地为榻,每在合眼之前,徒儿眼观天象,却发现这日月星辰只是周而复始,恒久转动,这夜空犹如天幕一般,日月星辰东升西落,却从未消演更替,所以徒儿我才不会记得。”
老僧终于笑口已开,眼看着方文阮,目中尽是喜爱之情。
“文阮,那你再跟为师的讲一讲,这十年来,你自己学到了什么?”
方文阮闻听此言,慌张对师父鞠了一躬,道:“徒儿不敢,十年间我师徒二人虽很少说话,师父也从未对我有意教导,但是徒儿我却知道,师父不言则是言,师父不教则是教,所以我这十年来学到的东西,又怎能是自己学到的?徒儿若有所悟,也定是师父教导的。”
老僧虽已得意的笑,却依然拂袖道:“你我师徒不必多理,你尽管说给我听就是了。”
方文阮这才躬身而起,道:“十年来,我自师父那里学到,这天地虽大,山川脉络却只有数条,脉络如参天古树一般,有根有冠,有枝有杈,大山大川延绵不绝,枝杈无数,生生联系,息息相关。山川如此,江河亦是如此,水之地上,犹如人之血液一般,山川却如血管,水傍山而走,山含水而张,其山川灵气被水传输至各地,才有人杰地灵之说,所以十年间,徒儿随师父不走大道,只走山川脉络,沿水而行,才久而久之明白,天地虽广,却犹在丝连,万山之隔,却异地同根。”
老僧不住点头,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