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东方刚刚露出一线鱼肚白。
我、叽喳和铜头三个人,分别拿着一个菜篮子,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路,来到了蕲州城南门坊市。
虽然时间还早,坊市里面已经热火朝天:各种马车、推车、平板车,在四处门口流水般出入,各类短衣,长衫、皂褂,从街头跑到巷尾,无数水箱,无数菜筐,无数麻袋堆垒如山。
车马声,撞击声,翻滚声、争吵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喧嚣繁闹,几乎传遍了整座南城。
听老板娘说,南门坊市不光供应蕲州城内的菜肉食材,更是蕲州府北部最大的食材集散地,由于扬江水道的存在,甚至能贩运到东边的源州和渠州去。
“平常都是你们来买菜?”我问叽喳他们。
“一般都是老板娘来买,咱们只是干苦力活。”叽喳高声回应。
“不过跟着老板娘这么多年,多少也学了点东西。”铜头嗡声道,“有咱们在,你吃不了亏。”
为了练配合,最近老板娘和武师傅整天待在后厨;所以采购参赛食材的任务,很自然就落到了我们三个人手上。
哎呀,俗话说日久生情……
“那我们要买点什么?”我又问。
“猪、牛、羊、鸡、鸭,肉带下水都要一点。”铜头晃了晃手上的一个小钱袋,“然后是鱼、蚌、虾、蟹、鳖,各拿半斤,瓜、菜、笋、薯、萝卜,一个也不能少……”
“这次老板娘还真下血本了。”叽喳道。
“对啊,三两银子呢。”铜头道,“老板娘说了,这次就算拿不到名次,至少要在美食大会上露一把脸,说不定能给店里多招徕一些客人。”
“唉,要不是当年发生那件事,今天老板娘肯定很会做菜。”叽喳惋惜道。
“当年什么事?”我眼前一亮,赶紧问。
“还不就是砸招牌的事情呗。”叽喳漫不经心道,“那时候,我才刚刚被老板娘捡回来……”
没错,和铜头这个云来楼老伙计的孙子不一样,叽喳是个饿晕在后巷,被老板娘收养的孩子。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无亲无故,以云来楼为家。
事情发生在九年前。
九年前,可谓是云来楼最风光的日子,每天来吃饭的客人,队伍都排到五个街口以外去了。
可同样在九年前,云来楼的老板兼大厨,沈禹山沈老爷子,由于积劳成疾,在厨房里吐血身亡。
还是在九年前,沈老爷子的独生女沈骄燕,由于相公病故,被婆家指责为‘克夫’,赶回了娘家。
那一年,二十一岁的沈骄燕独自扛起了云来楼的重担。
同年八月,沈骄燕收养小叽喳。
同年九月,发生了大量客人饭后上吐下泻的事件。
同年十月,云来楼招牌被砸。
同年十一月,官府判罚云来楼白银三千两,停业半年。
同年十二月,云来楼遣散伙计,只剩一个年迈的杂工,自愿留在店里看守。
次年六月,云来楼重新开张;这时候,那个年迈的杂工已经过世,却留下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孙子,小名铜头……
“那武师傅什么时候来的?”我好奇道。
“三年前。”叽喳说,“和我一样,睡死在后巷——那时候他的手都烂了,不光流血,还流脓;没有老板娘,我估计武师傅熬不过那道坎。”
原来如此……
我倒是总结出来了,悬崖、后巷、柴房,这都是高概率发生奇迹的地方。
当然,奇迹的种类并不一样。
“你们扯完没有?”铜头不满道。
“完了,啥事?”叽喳问。
一个大麻袋砸过来,叽喳赶紧接住。
“瓜菜买好了,接下来咱们去看看活的。”铜头头也不回的说。
活的,就是活禽与河鲜。
铜头特地俯下身子,很认真的察看,伸手去摸那些鸡鸭的脚和屁股,或者扳开鱼鳃细看,搅动撞虾的木盆……
那认真程度,让菜贩子都看不下去了:“唉?你买不买?不买别乱动啊。”
“不动我怎么买?”铜头扯着脖子说,“你看,这个虾都是死的!”
“铜头是不是比你大?”看着铜头的背影,我压低声音问。
“比我还小几个月呢。”叽喳说道,“不过他老吹自己是云来楼的老人,在店里待的时间比老板娘还长。”
“真的么?”我问。
“算是吧。”叽喳说,“老板娘说过,铜头的爷爷在云来楼干了十好几年,铜头打小就跟着他爷爷在云来楼里跑来跑去……”
……
在坊市里转悠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要买的东西全部凑齐了,整整五个麻袋,菜篮里也塞得满满当当。
三两银子,还剩二钱三分。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仔细想想,在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