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间,吕不韦似乎被人推到了蒲团上,然后便十分自然的跪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眼前的迷雾渐渐消散,只见周围跪着的都是自己的叔叔、堂兄弟,前面主持的赫然就是自己的父亲。
吕不韦有点迷糊,似乎自己忘记了什么,努力的摇了摇头,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这难道是新年祭祖不成?可是祭祖这么大的事,自己的那些兄弟怎么穿的如此寒酸,就连一向古板的二叔也是披了件破破烂烂的袍子,这就让吕不韦十分的不解,要知道,小的时候自己淘气,祭祖的时候故意弄歪了自己的小帽,当时二叔可是丝毫没有顾忌父亲的脸面,狠狠的在自己的屁股上抽了一下,在二叔的眼中,祭祖是一件神圣的大事,不可有丝毫的逾越,只是今天......
来不及细想,只见吕雄转过身来,对着堂下的自家兄弟深深施了一礼。
“吾吕雄,自接任族长之位以来,一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所求者无外乎将吕氏一族发扬光大,只可惜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还连累众兄弟受苦,落得如今田地乃是吾之过错,吕雄在此给各位兄弟赔礼了!”
吕不韦闻言大惊,心想这得犯了何等大过,需得在祖宗灵前认错!有心替父亲辩解几句,却忽然发现口不能言,身子也僵住不动,只能眼睁睁的在旁边看着。
跪在身边的二叔忽然抬起了头,惨白的脸色中泛出阵阵紫青,用力拽了拽护住脖子的衣领,二叔开口说道:“大哥,此事也怪不得你,毕竟你的初衷是为了振兴吕氏,此事若成,我吕氏一族不但必将成为顶级豪阀,而且还会名留青史,当初你召集众兄弟商议。兄弟们也是同意了的,但人算不如天算,大哥你商场鏖战无往不胜,却最终在倒在了政争之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当你做出决定的那天,兄弟们已经有了今日的觉悟,所以,你也就不必自责了。再说了,我们吕氏不还有不韦在么,只要留的一丝血脉,我吕氏一族必将重新崛起!”
“是啊,大家都没有怪过你,族长你就不必自责了!”
“时也命也,咱们享受过风光,此生也是无悔了,哈哈!”
身后的族人七嘴八舌的接过话茬,可口中说出的话语。却让吕不韦胆寒,吕不韦就感觉一股凉气从脊梁骨蹭蹭上涌,头皮阵阵发麻,头脑中失去的那部分记忆若隐若现,仿佛要告诉自己什么!
“不韦!”
吕不韦忽然一惊,只见自己的父亲,娘亲,二叔,二婶,甚至那些不允许进入祠堂的姐姐、妹妹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自己身边,原本跪着的那些族人全都消失不见,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跪在祠堂中间!
“不韦。为父的时间不多了,今日对你说的话,你务必牢记在心。第一,吾吕氏一族以商贾起家,低买高卖乃是准则,但万万不可目光短视。为眼前之利而放弃原则,你需谨记!”
“谨记!”
站在父亲身边的那些亲人,忽然面色呆滞起来,空洞木然地重复着父亲刚才所说的话,仿佛怕吕不韦忘记一般!
“第二,一法通则百法通,王侯将相亦可做为货物,须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万不可心痛那些小钱,凡是谋定而后动,不得急功近利,陷得太深,收放自如才是境界,切记!切记!”
“切记!切记!”
“第三,此间事了,你立刻赶往赵国,接手那里的产业,万不可出现丝毫闪失,送你四字:奇货可居!”
“奇货可居!”
吕不韦感觉自己仿佛被撕裂了一般,脑海深处的记忆破开了重重束缚,喷涌而出!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记忆恢复,眼前的景象竟然也随之变化起来。
二叔、二婶的衣衫更加的破烂,腐朽的衣领雪片般的飞落,露出了两位长辈脖子上的一道红线,鲜血沿着窄窄的缝隙流淌,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创口!再看自己的娘亲和姐妹,她们的脖子上忽然多了一道白绫,无形的力道正在慢慢地合拢,那白绫也越来越紧,娘亲那慈祥的面孔渐渐变成了紫色,污血顺着七窍不停的流淌,可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吕不韦的身上,似不舍、似惋惜、又似希冀。
吕雄的白衫出现了道道的血痕,刀片大小的血肉开始一片片的分离,转眼间吕雄就变成了一个血人,他的表情痛苦不堪,想要嘶吼却又被人扼住了咽喉,黑色的眼仁早就不见,惨白的瞳孔中流出两道血泪,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脖子都拧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使得他们的脸都能直直的对着吕不韦!
“奇货可居!奇货可居!”
吕不韦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自己的家族已经全部陷落在了濮阳,除了老吕叔和自己,就再没有一个人逃出来,他们都被姬重下到了大狱之中,生死不知!自己殚精竭虑,每日想的就是如何救出族人,哪成想今日父亲忽然将自己召唤至吕氏宗祠,这分明就是在交代后事!
吕不韦忽然觉得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喉咙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猛地睁开了双眼,用力之猛竟然将眼角撕开了两道伤痕,眼泪裹着鲜血止不住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