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书桥淡淡道,“这是我们共同的家族秘密,你不要声张出去,你祖阿爹看样子也就在这几天就要归西了,我和你祖阿爹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你出去守着门,别让任何人闯进来了。”
冯书桥说完,那老头也对着刘中华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刘中华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但是还是老老实实的出去看门了,屋子里只剩下我,冯书桥,还有那个一百多岁的祖阿爹。
冯书桥屈膝蹲在那祖阿爹身前,两人用苗语对话,我站在一边,一点儿也听不懂。但是却看到冯书桥说了几句之后,祖阿爹老泪流的更甚,还举起双手,对着冯书桥做了个揖,冯书桥也没有拦着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中间冯书桥应该问了祖阿爹很多问题,祖阿爹都一一回答了,最后的时候,脸上还有些羞愧,垂着头激动地说了一句汉语,“天芒!”
我听懂了这两个字之后,心里扑通乱跳起来,天芒?又是和天芒有关系。玄武他们从刘明慧那里得到了天芒,因此三人不老不死,而这个老头,口中也喊着天芒,想到他也活了一百多岁,难道这也和天芒有关系?
我独自胡乱猜测着,也猜不出个头绪,干脆不想了,就看着他俩说话。冯书桥和祖阿爹的谈话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最后祖阿爹连喘气都显得困难了,还是舍不得去歇息,冯书桥告诉我,祖阿爹是担心自己一躺下就再也起不来了,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都交代给冯书桥。
我压低声音问道,“冯僧骄是谁?”
冯书桥沉声答道,“我姑姑,唯一的姑姑。我父亲的小妹。”
我一愣,怪不得刚才这祖阿爹这么大年纪,还给冯书桥作揖,原来冯书桥论辈分,其实是他的表哥。祖阿爹虽然不愿休息,但是确实已经油尽灯枯,连坐着都显得很困难,冯书桥把刘中华喊了进来,让他把祖阿爹重新抱回床上。
刘中华出来的时候,跟我们说道,那个用口哨召集村民出来阻拦我们的中年汉子叫刘永强,是这里的村长,他对于白天把我和冯书桥拦在村外,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因此晚上想请我们去他家做客。冯书桥眼神射出一道冷芒,“他是什么时候来跟你说这话的?”
刘中华憨笑一声,“就是刚刚你跟祖阿爹说话的时候。”
冯书桥脸色阴沉,对刘中华道,“知道了,等会儿我就过去,你对外就说我们是远房的表亲,我这趟来,是为了寻亲的。”刘中华连连点头,“我知道,祖阿爹跟我也打过招呼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但是还没有彻底天黑,冯书桥牵着我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到了外面,只见天边一轮红日,像是剥了壳的鸡蛋黄,慢慢的于远处群山的山巅,慢慢往下沉,苍翠的山岚变作了一团墨黑,景色非常优美。但是我无心欣赏这种优美,我满肚子都是疑问,现在只剩下我和冯书桥了,我要不停的对他发问!
冯书桥见我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轻轻用手指抵住我的唇,浅笑道,“嘘,你静下心来,好好的看看日落,我也想点事情,太阳一落山,我的事情大概也想清楚了,到时候我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怎么样?”
看着他卖关子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无奈货在别人肚子里,我又不能使强,只好默默不语,跟在他身边,假装看着山河壮丽。让我不解的是,冯书桥说是要想事情,看风景倒是比我还用心,不断地四处张望着。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太阳落山,我就迫不及待的拉住他,“时间到了!”
冯书桥无奈一笑,把事情始末告诉了我。
原来当年冯书桥的爷爷冯云山在蓑衣渡被清军炮轰身亡之后,清兵企图斩草除根,还一路追杀着他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冯书桥的父亲和叔父,当然最后,这两人一个病死在逃亡途中,一个被清兵血洗满门,清兵见冯氏一门绝了后,也就不再追杀了。但是当年,冯云山膝下,不止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小女儿,一家人对这小女儿非常疼爱。
在冯云山遇难之后,侥幸逃出的不止一个尚在襁褓的冯书桥,还有这个小女儿冯僧骄。她一路逃亡,最后流落到黔西大定县稻花村。而稻冯云山早年在此处招兵之时,发现了山窝里的稻花村之后,云稻花村乃是武陵桃花源第二,不忍把当地居民拉到战火之中,便特许桃花村的男丁可以不参军。
冯僧骄道出自己的身世和父亲的遭遇之后,桃花村的村民感念早年冯云山对他们的照顾,纷纷表示愿意留下这个冯氏的血脉并保护她,当时的村长还特别做主,把冯僧骄娶进门做了自己的儿媳。冯僧骄便自此扎根在稻花村。
而当年石达开乃是受冯云山提点,冯云山对石达开不止有知遇之恩,更有父子情谊,那时石达开尚且不足二十的年纪,自己的小女冯僧骄不过十五六岁,冯云山便想把女儿许配给石达开。只是碍于两人都小,便没有明面上说开,石冯二人心中也都互相有意。
谁曾想冯云山一朝战死,家破人亡,冯僧骄流落在外,为了保命,也只能委身于山野农人,与石达开那没有说到明面上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