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飞曾经研究过唐史,而研究唐史,因为回纥与大唐密不可分的关系,回纥史是不可回避的。所以,步云飞对回纥国内状况,是比较了解的。他知道,如今的回纥,正处于部落联盟向国家体系过渡状态,这种状态下的国家是非常不稳定的,统治阶层存在着极为激烈的内斗。
回纥史有一个语焉不详的记载:叶护太子被杀,但原因不详。从直观上感觉,这应该是一起政治谋杀。
如今,当步云飞见到了这位在史籍上记载将要被杀的太子珂芝本人,步云飞预感到,珂芝的死,与未来的回纥可汗登里,应该存在某种关联。所以,步云飞这次来,就是打算从柯芝与登里之间入手,只是,尚不知水深水浅,不敢冒然说话,只是略微试探一下。
步云飞见柯芝沉吟不语,便知其中有戏,淡淡说道:“你的部下来我大唐杀人放火,却是胆怯如鼠,不敢自报家门,冒用步某之名!都说叶护大人乃是天下豪杰,可你的部下,却是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步某斩杀他们,一则,自证清白,二则,也是为叶护大人清理门户,免得传出去,被天下人耻笑!”
“放屁,那些混账东西根本就不是老子的部下!”柯芝喝道。
步云飞暗暗点头。天宝年间,回纥立国不久,国家体系尚不完备,还没有名副其实的国家军队。叶护名为全队首领,其实,能够直接调动的,只是他作为领主的部族武装。而回纥九姓各部族的兵将,只听命于部族首领。战时,可汗的可征调各部族兵将,但也只是向部族首领下令,不能直接向部族之下的兵将下令。
听柯芝的口气,对那两千回纥兵很是不屑。这说明,那两千回纥兵不是他派出去的,而且,他对那次行动,也是极为不满。
“这就奇怪了。”步云飞明知故问:“叶护大人乃是回纥元帅,全队,都是叶护大人的部下,叶护大人如此说,令步某很是费解。”
“那是登里那王八蛋干的事,与老子无关!”柯芝喝道。
全回纥人都以为,是柯芝征调人马,结果全军覆没,柯芝有苦难言,如今听步云飞也这么说,柯芝大为恼恨。
步云飞心头豁然开朗,几句话,就搞明白了事情了来龙去脉。
事情很清楚了,回纥二太子登里,假借柯芝之名,招揽回纥兵将,替李辅国卖命,事情不济,又一股脑推到柯芝头上。
知道了柯芝与登里之间的矛盾,步云飞心里便有了底。
对于回纥的国情,步云飞甚至比柯芝还要清楚。他甚至知道,这个柯芝今后还将死在登里的手里!
葛勒可汗死后,继位的将不是大太子柯芝,而是二太子登里!
步云飞笑道:“如此说来,叶护大人要杀步某,原来是要替二太子登里报仇雪恨!两位太子手足情深,步某得罪了二太子,若是死在大太子手里,却也应该,步某无话可说。”
步云飞明知珂芝与登里势同水火,却是故意如此一说,明明就是语带讥讽,那珂芝听在耳里,就如同是打翻了油辣铺,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珂芝气的满脸通红:“放屁!老子凭什么替那小人报仇!老子恨不能杀了他!”
步云飞看看挑逗得差不多了,这才沉声说道:“叶护大人已经成了人家案板上的肉,哪里还有资格说这种大话!”
柯芝吃了一惊,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步云飞指着肩头上的宝剑,说道:“叶护大人这般待客,步某有话也不敢说啊!”
柯芝慌忙收剑:“步将军请坐!”
那柯芝也不是个棒槌,对于自己的处境,也是有所感知。
回纥九姓氏回纥国的核心部族,生性强悍,且自由散漫。葛勒可汗性格懦弱,难以驾驭回纥九姓,而登里却是与回纥各部关系密切,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势力。柯芝已经预感到了来自登里的威胁,但因为葛勒可汗偏袒登里,柯芝也是无计可施。尤其是这次回纥军兵败陕郡,登里将责任一股脑推到柯芝头上,柯芝难以自辩,若是九姓回纥联合起来反对柯芝,他别说是想继位,就是现在的叶护,也做不成。
所以,听步云飞如此一说,柯芝听出步云飞话中有话,慌忙放下身段。
步云飞却是淡淡一笑:“叶护大人,我大唐遵循礼法!正所谓无礼法,便无秩序!这是治国公理!京兆尹崔大人官居三品,乃是天子钦差,尚且站着,我步某只是一个六品官,岂敢落座!”
柯芝慨然说道:“步将军所言乃是正理,请崔大人落座!”
步云飞这话,貌似是迂腐道学,其实,正是说中了回纥国的弊端。
回纥立国不久,国家体系草创,尚未建立起真正的国家秩序。虽有官品等级,但散漫惯了的各部族首领,并没有真正将等级上下秩序放在眼里,即便是在汗帐中,在可汗面前,也是自由散漫,大呼小叫,更不要说是在叶护面前。这种乱纷纷的局面,长官缺乏威严,难以号令部下,可汗的命令,也常常被各部族藐视。这种现象,在二十一世纪,被称为是“执行力不强”,会误事。而在公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