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上说,封常清战败,不是他无能,而是天武军实在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稀泥。这种情况下,封常清更应该在监军边令诚面前放低身段,只要把边令诚哄开心了,让他在皇帝面前替他美言几句,即便是无力扭转局面,至少,可以明哲保身。
然而,封常清依旧保持着他在安西镇时的做派,对监军边令诚,不理不睬,即便是非要理睬,也是盛气凌人,把个监军边令诚呼来喝去,毫不客气。
皇帝的利益永远高于国家利益,皇帝的奴才永远高于国家的将军!这是封建王朝基本的政治原则!封常清不是不懂这个,而是他太过自信,太相信皇帝的圣明!他忘了,唐明皇不是唐太宗,封常清也不是魏征!
封常清的盛气凌人,让边令诚心中充满了怨毒。这是一个身体残缺的宦官的怨毒,那种独特的生理缺陷,使得宦官比一般人对冒犯的反应更为敏感,其怨毒比一般人要凶狠十倍!
宦官的怨毒,永远不会表现在脸上,他们的脸上,永远都是一副职业性的奴才的笑容。
这种笑容蒙蔽了封常清,他还以为,边令诚已然被他的威势所镇服!
然而,暗地里,从洛阳到陕郡,又从陕郡到潼关,边令诚的小报告,一个接着一个,源源不断地到达李隆基的御案上!
畏敌避战、指挥失当、纵军掠夺、克扣军饷、盘剥士卒、勒索捐银
罪名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严重,边令诚唯恐罪名不足,即便是封常清已经被贬为布衣,边令诚也不肯放过他。边令诚甚至把杜乾运在潼关下敲诈溃兵的丑事,也算在了封常清头上。
唐明皇李隆基见到这些小报告,再也坐不住了!
他的愤怒可想而知。
在他眼里,那个横扫西域的常胜将军封常清,变成了一个贪婪、愚笨、怯懦、昏庸、偏执的小人!
然而,即便李隆基对封常清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他仍然没有做出处决封常清的决定。
毕竟,封常清有大功于朝廷,这个时候杀了封常清,只怕军心不稳。
然而,边令诚向皇上奏报,封常清被贬为布衣,心怀怨恨,唆使安西军校尉丁奎,在五凤岭下鼓动天武军哗变,五千天武军溃散,丁奎逃出军营,不知去向。
在这份奏报中,边令诚顺带还把高仙芝也拉了进去,鼓动将士哗变的,也有高仙芝一份。
边令诚十分清楚,高仙芝与封常清关系密切,如果仅仅是杀了封常清,高仙芝必然有兔死狐悲之感,尽管,高仙芝也被解职,但是,在安西军中仍有极强的号召力。如果高仙芝要为封常清报仇,真的鼓动潼关安西军哗变,边令诚的处境将极为危险。
所以,边令诚打定主意,借着丁奎事件,来一个一石二鸟,将高、封二人一同置于死地!
边令诚的这道奏章,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个稻草!
如果说,封常清接连战败是能力不足,那么,他鼓动将士哗变,那就是彻底失去了对皇帝的忠诚!
李隆基再也安奈不住,连夜下旨,以避战通敌、克扣军饷之罪,斩杀高仙芝、封常清!
丁奎说到这里,双目圆睁,厉声喝道:“步云飞,你挑动我安西军与西府兵打斗,鼓动天武军哗变,害得高大人封大人背上了通敌之罪,皇上下旨处死!你步云飞、拔野古对我丁奎有小恩,可高大人、封大人与我丁奎有再造之恩,我丁奎顾不得步云飞的小恩,要为高、封两位大人讨个公道,与步云飞为敌,何错之有!令狐潮,你效忠安禄山,咱们各为其主,我丁奎也不与你理论,你就评一评,我丁某在义气二字上,做的对不对!”
令狐潮淡淡说道:“丁将军舍小恩而取大义,在下无话可说!”
步云飞这才知道,怪得不那丁奎见了他,就是怒火中烧,原来不是因为陕郡的事,而是因为,步云飞在五凤岭下闹事,不仅害了五千天武军,还成了害死高、封二人的间接凶手。
既然是这样,那丁奎的确有理由与步云飞一行势不两立。
却听拔野古闷声喝道:“姓丁的,你他娘的胡说八道,这封常清明明活的好好的!”
“好个屁!”丁奎喝道:“封大人遭此大难,虽然捡了一条命,却是患了失心疯,神志不清,成了一个废人!而高大人,却已然是首身异处,做了无头鬼!”
丁奎出身寒微,原本是陇右军中的一名普通枪手,颇有勇力,别人都是单枪,唯独他双手能使一对长枪,战场上,所向披靡,死在他枪下的敌手,数不胜数。只是,那丁奎处世古板,虽有勇力,却讨不得上司的喜欢,每次上报战功,丁奎的功劳总是被上司窃取,也没人替他说话。所以,丁奎在安西军中效力了七八年,还是个普通枪手。
直到高仙芝担任安西节度使,才把他从行伍之间提拔到身边,给了丁奎一个从八品的前程,让他做了漓刀都里的一名小校。后来,高仙芝卸任,封常清继任安西节度使,破格将丁奎连升六级,品级达到了正六品上,成了唐军中的中级将领,并让他独立率领一个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