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右军中,走出一员战将,一手按住腰间宝剑,一手高高举过头顶。
向前推进的陇右军,在距离步云飞还有十步远的地方,齐刷刷停了下来。阵中,居然发出一阵轻叹,这些嗜血的陇右士卒,因为得到了停止攻击的命令而大大松了一口气,对于这次进攻,他们完全没有信心。
“你乃无名小卒,有什么资格面见王将军!”那战将厉声喝道,但很显然,他的声音也有着和士卒一样的庆幸,也夹杂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惊讶。
对方不仅提到了王思礼的大名,甚至,指出了王思礼现任官职——潼关马军都将!
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王思礼这个名字,就是绝大多数陇右将士都不知道,更没人知道,王思礼掌控着潼关大军中最为精锐的骑兵!
对于王思礼的任命,是西平王府在今天晚上才做出的决定,尚未通报全军!
在陇右军主力没有到达潼关之前,哥舒翰手中没有王牌,他不敢下达这样的任命。如果没有陇右军做后盾,精锐的安西骑兵是不会轻易服从外人的调遣。
王思礼是哥舒翰的人,而且,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在这个山头上,知道王思礼的名字并知道王思礼已经走马上任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站在步云飞面前的这位战将。
“请通报王思礼将军,行军录事步云飞求见!”步云飞说道。
“你就是步云飞!”那战将吃了一惊,他显然早已听说过这个名字。
然而,当他见步云飞报上名来,他的表现,却是出乎步云飞的意料。
凡是听说过步云飞这个名字的,都应该知道,步云飞乃是朝廷通缉的叛将。那么,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迅速做出战斗准备。
然而,那战将不仅没有做出敌对行动,而是拱手施礼:“怪不得你们破得了风雷阵!步将军,在下西平王府领军校尉姜封!”
姜封脸型消瘦,棱角分明,不像一般陇右士卒惯有的西北汉子的黝黑,衣甲也是十分齐整,不像其他士卒那么破旧,显得很是干净利落。
那是一张胡汉混血的脸。
在唐军中,胡人、汉人、胡人混血、胡汉混血者,多如牛毛。
唐军是一支名副其实的世界军队,在这支军队中,没有丝毫的种族歧视,一个纯种汉人的地位并不比胡人高,更不会比混血儿高!
决定地位高低的,只有一个硬条件——战功!
就像眼前的混血儿姜封,身着六品将校盔甲,而他的手下,那些汉人、突厥人、回纥人、契丹人……没有一个敢于藐视他,甚至,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因为,一个在边军中身居六品的将军,那绝不是靠脸蛋或者嘴皮子换来的。
那是千军万马中一刀一枪挣出来的!
今天晚上,在这山头上,姜封始终没有出手。
但是,步云飞知道,他绝不是一个无能之辈!
能够用一百人的战队摆出风雷阵的人,非同小可!
不过,让步云飞更为诧异的,却是姜封的语气,他似乎对步云飞等人极为敬畏,却没有太多的敌意。
步云飞拱手还礼:“姜将军是西平王府的人,还请通报王思礼将军,步某在此恭候!”
“步将军可否明示,你是如何得知王将军的大名!”姜封反问道。
“王将军为人低调,却是运筹帷幄,指挥若定,步某一向敬仰!”步云飞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步云飞知道王思礼的大名,乃是来自史籍。
这位因为安史之乱而成就名声的大唐中兴将领,在潼关被攻破之前,几乎是毫无名气。
这不是因为王思礼他才学浅薄,更不是因为他生不逢时。
恰恰相反,王思礼的职位,乃是陇右节度副使,职位仅次于哥舒翰!在陇右镇,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王思礼与哥舒翰同为陇右军出身,两人曾经一同在王忠嗣手下担任押衙之职,所谓押衙,就是低级幕僚,相当于是节度使的家奴,从来都不会抛头露面。
十年后,哥舒翰飞黄腾达,接替王忠嗣担任陇右节度使,而王思礼依旧只是一个押衙,只不过,他从王忠的嗣的幕僚,变成了哥舒翰的幕僚。
两人曾经同为押衙,现在,一个成为一方霸主,而另一个,却成为了前者的奴才。
如此巨大的反差,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已是心理失衡,即便是极有修养,嘴上不说,也该是另谋高就,远离陇右这伤心之地。
而王思礼却是安安心心呆在哥舒翰的身边,毫无二心!
在大唐官场中,一个人十年没有升迁,却能够安心伺候昔日的同僚、现在的上司,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个人尸位素餐,无才无德,只能跟着昔日的同僚混口饭吃。
然而,王思礼不是这样的人!
正好相反,王思礼才华出众,尤其长于谋略,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伟大的战略家。
哥舒翰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