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承业沉吟不语。
“大人还有何顾虑?”
“金瑶公主虽是一民间女子,但她毕竟是皇上册封!常山之事,朝廷就是知道了,本官还有托词,若是杀了公主,本官岂不是和安禄山一样,罪在谋反!所以,本官以为,金瑶公主不可杀!”
“可她只要活着,便是大人的心腹大患!”
“张大人多虑了,金瑶公主不过是个弱女子,本官派重兵将她囚禁在阳泉关,她现在是寸步难行!岂能为患!”
阳泉在娘子关以西三十里地,将仇阿卿囚禁在阳泉,等于是把她放在王承业的眼皮子底下。
“大人……”
“张大人不必多说了,此事本官自有分寸!就这么定了!”王承业沉下脸来:“张大人,你应该明白,你这个太仆卿,是本官一力举荐的结果!”
王承业变了脸,张通幽再也不敢多言,只得起身说道:“通幽不敢,愿为大人驱使!通幽这次是受朝命而来,为大人颁发圣旨,前方军情紧急,通幽这就赶回长安向皇上复命……”
“且慢!本官还有一事,正在烦恼,张大人来了,正好与张大人商议。”
“不敢,大人请说。”
“太原军号称两万,实际兵额其实不足一万。本官已发下文牒,命河东府县征召府兵一万,送到娘子关来。可到了今天,各地只送来三千人。如今军情十万火急,本官正想派一位得力干员,前往各地催征。张大人精明强干,又是朝廷的太仆卿,所以,烦请张大人走一趟,不知可否?”
张通幽说道:“大人招兵买马,正是长久之计。张某义不容辞。只是,张某有一提议。”
“请说。”
“大人征召一万士卒,驻守这西道三关倒也够了。不过,要想兵出井陉关,进取河北,争霸天下,一万人马哪里够。通幽以为,大人可征召十万人马!”
“可朝廷那边不好说。”王承业说道。没有朝廷旨意,擅自征召人马,是犯朝廷忌讳的。
“大人放心!朝廷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何况,他们还要仰仗大人镇守河东,根本就不敢说大人半个‘不’字!”
“那以后呢?”
“以后?大人手握十万雄兵,朝廷更不敢说半个‘不’字了!”张通幽大笑:“通幽这就去办,大人静候佳音!”
……
阳泉是位于太行山中的一座小城,四面环山,城东三十里地,就是娘子关。
阳泉本身就是一座关隘,它是西道三关中最靠西的一座关口。
娘子关、井陉关是纯粹的军事要塞,只有驻军,没有居民。而阳泉关却是一个小县城,城中人口虽然不多,但也有三四千住户,在贫瘠绵延的太行山脉中,算是一个大城市了。
阳泉的住户,大多是军户,也就是家中世袭吃粮当兵。这是府兵制的结果——军户被官府登记在册,世袭罔替,祖祖辈辈都是职业军人。《木兰词》中所谓“军书十二册,册册有爷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八世纪的大唐,府兵制已经败坏。阳泉的军户虽然还是登记在册,但几乎没人真把这个军册当回事。阳泉关虽为关隘,但随着大唐版图的日益扩张,阳泉这个曾经的边境战略要地,变成了内地。这座关隘也就失去了战略意义,那些曾经的职业军人,早就另谋高就了。军册还在,但军册上的人要么种粮,要么经商,早就把军户身份忘到了九天云外。
所以,当东方升起战争的狼烟,不管是官府还是百姓,都是措手不及。官府拿着军册征召军户入伍,搞得全县鸡飞狗跳。
县衙公堂上,县太爷黄日春,正在为一个军户的身份问题,焦头烂额。
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黄日春一拍惊堂木,冲着下面喝道:“白孝德,如今安禄山造反,兵锋直指井陉关。朝廷已经发来牒文,凡大唐军户,立即应招入伍,抗击叛军。经查,你家乃世代军户,你为家中独子,再无其他兄弟,所以,应在征召之列。然而,本县多次派人招你,你却是推三阻四,三番五次搪塞推诿,藐视大唐律法,你可知该当何罪。”
堂下跪着一个黑胖丑汉,那汉子皮肤黝黑五短身材,身子就像是横着长的,阔度与高度相差无几,远远看去,如同是个滚在地上的蹴鞠。一张胖脸上,一双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两道缝,跪在地上,一脸的苦相。
“大人,白某当真不是军户!”
“大胆!”黄日春喝道:“军册白纸黑字上写的清清楚楚,你敢抵赖!”
白孝德哭丧着脸说道:“白某不是抵赖,此事有些原委。大人你是知道的,白某原本只是一介布衣,平日里喜爱拳脚,懂些枪棒,蒙大人抬爱,让白某在县衙里做个都头……”
“对呀,那你就更应该知恩图报,替本县排忧解难!”
那白孝德虽然相貌丑陋,身材短小,可在阳泉周边百里之地,颇有些名气。此人曾经行走江湖,结识不少江湖豪侠,学得一身好功夫,刀枪剑戟样样精通,平日里贯使一柄陌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