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棚头就来赶人,步云飞睡得正香,被那棚头吵醒,心头极不耐烦,赖着不起,三两句话不丁对,结果惹恼了棚头,那棚头发狠,一脚踢向步云飞脑袋,步云飞只好操起包袱阻挡,结果,棚头那一脚正踢在弹簧钢上,虽然隔着包袱皮,那弹簧钢坚硬无比,棚头这一脚又是下了死力,骨头碰钢铁,那能有个好!
要不是这段弹簧钢,步云飞倒也并不担心,反正他是孤家寡人一个,逼急了发混耍赖,谅大慈恩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况且,是棚头自己碰上去的,他自己要负主要责任。
可要是弹簧钢露了陷,后患无穷。
步云飞抱着包袱,坐在人群里,正在昏昏然,忽听梵音四起,钟鼓齐鸣,抬头一看,只见东面的席位上,早已坐满了人,个个金发虬髯,碧眼紫眉,服饰光怪陆离,不用说,周边诸国使节都已到齐了。
大唐长安被世人誉为世界中心,驻节长安的,何止百国。这一场辩经,可谓是规模空前。从东方的日本、高丽、契丹、到西边万里之遥的吐火罗,横跨亚欧大陆的文明世界诸国,几乎全部排出了使节。
再看大殿前的高台下,百十个僧人端坐在地,随着钟鼓节奏,高声诵经。
殿前大路上,一位身着紫色官服的长髯官员,在众人的簇拥下,昂然走来,大慈恩寺方丈法师空明,带着四大班首、八大执事紧随其后。
步云飞在大慈恩寺借宿了两个月,认识大慈恩寺的方丈法师空明,当然,作为一名盲流,空明并不认识他。不仅仅是空明,寺里的执事僧员,都不认识他。唯一对他刻骨铭心的,就是西院棚舍的棚头,那也是今天早上的事。
“宰相!是宰相!”众盲流低声交头接耳。
步云飞一阵恍惚。
不管历史学家如何非议杨国忠,但一个无可否认是事实是,他是中国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甚至有人评判,这个人决定了大唐、乃至中国历史的走向!当然,这一走向并不光明!
这位千年前的历史人物竟然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步云飞的面前,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但如果这真是一个梦,那也太长了,整整做了两个月!
杨国忠面容沉郁,长髯燕额,紫衣飘飘,步伐矫健。步云飞大为惊异,这位被后人称为史上第一奸臣的人,竟然是一位美男子!
不一时,杨国忠在方丈空明的陪同下,来到大雄宝殿的殿檐下,那里早就预备好了紫檀交椅,杨国忠入座。空明陪坐在一旁,其他僧人和官员则是随伺左右。
知客堂执事空林站在左下首,高声说道:“有请吐蕃鸠摩国师!”
大殿前,鼓乐齐鸣,殿前僧人,齐声诵经。
只见一个体格高瘦的吐蕃僧人昂然走上殿前大道,身着红色无袖法衣,头戴黄色公沙帽,面色精瘦,双目精光,手握金刚杵。不用问,就是吐蕃国师鸠摩,鸠摩身后跟着十几个黄袍僧人,也是面目傲娇,旁若无人。
只见鸠摩走到殿前,面向杨国忠,把金刚杵杵尖往地上一点,然后双手一横金刚杵,昂然而立。
那金刚杵是纯铁铸造,虽是法器,却也可以用作兵器。在西域诸国中,多有使用金刚杵的好手。那鸠摩双手横持金刚杵,是一个迎敌的招式。
杨国忠身后的护卫呼啦一声冲上前来,拔刀使枪,护住杨国忠,一个将校手持宝剑,指向鸠摩,厉声喝道:“大胆!放下兵刃!”
却见那鸠摩微微一笑,举起金刚杵,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扫向那将校,杵尖从将校的脸上一扫而过,将校吓得一个哆嗦,后退两步,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众护卫一声吆喝,冲向鸠摩。却见鸠摩哈哈一笑,双手一抬,手里的金刚杵飞向半空,狠狠砸在地面上,鸠摩双手摊开,仰天大呼:“各国使节有目共睹,大慈恩寺输了!大唐佛法,原来不过是欺世盗名!”
西席的盲流们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那鸠摩搞什么名堂。东西各国使节,却是窃窃私语,有的甚至拍手鼓掌,大声叫好。
大慈恩寺方丈空明向杨国忠说道:“杨大人,请让护卫们退下!大慈恩寺确实已然输了!”
杨国忠看了看空明,皱眉问道:“大师,这是何意?”
“金刚杵乃是法器,鸠摩持金刚杵点地,乃是问我大慈恩寺,佛法起于何地。后有横持金刚杵于胸前,乃是自问自答,佛法起于心胸之间!后又掷出金刚杵,是说,佛法无心,有心无法!我大慈恩寺对此并未作出应答,反倒是以兵刃相加,如此说来,等于是此地无法、胸中无法,有心无心均无法!”
杨国忠面色阴沉,冷冷说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都给我退下!”
众护卫慌忙退后。
步云飞暗暗称奇,那鸠摩果然是有备而来,举手投足之间,就已经开始辩经了!只是,这等于是战场上的偷袭,对手还在等着他排兵布阵,可他已然是先发制人。虽然有些无礼,可这一场“辩经”等于是战争,战争原本就没有规矩可言,所谓兵无常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