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飞缓缓说道:“听马大人所言,马大人曾经两次劝说安家父子放过步某兄弟,最近的一次,马大人还向安禄山举荐步某兄弟能打造护蜜铁,承蒙马大人的抬举,步某还当上了范阳军器局总管这么个芝麻官!”
马遂一笑:“范阳军器局总管官拜行军录事,虽说只是个九品官,可在安大人心目中的地位,却是极为关键!步先生应该知道,安大人用人,从来不讲究品级。他信得过的人,品级都不高!高尚也不过只是个八品参军而已!步先生,马某向安大人举荐你们三位,这正好证明,马某对节度使大人忠贞不二!”
高尚是安禄山极为亲近的心腹,事实上,天下人都知道,安禄山最信任的人,只有三个,高尚、严庄、阿史那承庆。而高尚和严庄二人的官阶,都是十分低下。但他们可以参与机密,范阳镇的许多五品以上的大员,都不能参与机密!
“是吗?”步云飞冷笑:“我怎么就没看出马大人的忠心呢?”
“步先生此言何意?”
“马大人把步某兄弟三人送到范阳,在步某看来,却是故意将节度使大人置于极为凶险的境地!”
“荒唐!”
“的确是荒唐!”步云飞笑道:“事到如今,你我二人不妨打开窗户说亮话!马大人与步某都是心知肚明,安禄山行将起兵造反!然而,安禄山此举,冒着极大的风险。渔阳精兵虽然骁勇,可是,在大唐的疆域中,并不是只有渔阳精兵,大唐十大节度使中,有的是骁勇善战的兵将,朔方军的军力,甚至还范阳军之上,安禄山要想一战成功,只有出其不意,打朝廷一个措手不及!因此,在起兵之前,决不能走漏丝毫风声!站在安禄山的立场上,此时更应该防患于未然,任何对安禄山不忠的人都不能接近范阳!任何可能节外生枝的事情都必须消除在萌芽阶段!然而,我兄弟三人,不仅对安禄山谈不上丝毫忠心,而且,因为佛祖真身舍利之事,还与安家父子结下了梁子!马大人却几次三番劝说安庆宗放过我兄弟三人,还把我们三人送往范阳,把军器局如此重要的事务交给步某,这等于是在安禄山身边放了三把利刃!如果,马大人对安禄山忠心不二,这的确是荒唐!然而,如果马大人有别的什么图谋,这就一点也不荒唐了!”
马遂的脸色变得铁青!
步云飞的话,击中了马遂的要害!
今天晚上,当马遂自报家门的时候,步云飞就很是疑惑。他熟读唐史,知道马遂今后将是大唐名臣,志向远大,这样的人,岂能甘愿居于安禄山手下。
可是,马遂的言语间,处处为安家父子谋划,他两次向安家父子进言保全步云飞兄弟三人,站在安家父子的立场上,确实是不错的选择。步云飞甚至怀疑,唐史的记载有误,这个马遂大奸似忠,他欺骗了史家,蒙蔽了后人!
然而,当步云飞被马遂一步步逼向了墙角,退无可退的时候,他从马遂的言语之间,听出了破绽——马遂三番几次保全步云飞兄弟三人,绝不是为安禄山着想,更不是为了步云飞兄弟三人仗义出手!他一定别有图谋!尽管,步云飞并不知道马遂的真实目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所做的这一切,绝不是为安禄山着想!而是不利于安禄山!
三个月来,马遂在安家父子面前游刃有余,安家父子从未怀疑过他,一切都是按计划顺利进行,然而,今天晚上,却被步云飞这个“奴隶陪嫁”,揭穿了行藏!
安禄山父子虽然一时被马遂蒙蔽,但只要有人点上一句,安禄山立马就能明白过来!
而步云飞看穿了马遂,他恰恰就是能点上这一句的人!
步云飞绝不想去范阳,既然马遂揪住他不放,步云飞干脆把话挑明!
果然,一向沉稳持重的马遂,在步云飞面前乱了手脚。
“步先生,你想要什么?”
“若马先生肯放步某兄弟三人一马,步某将远离是非,从此再不过问马先生的事!”
“马某要是不肯呢?”
“马大人,你我近日无仇远日无冤,何必要彼此过不去!”步云飞说道。
厢房里,死一般沉寂。
马燧用火钳波动炭火,腾起蓝色的火苗,映照着马遂那张铁青的脸,更加阴沉。
“步先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咱们能不能再开诚布公一些!”马燧的声音有些迟疑,与其说是在说服步云飞,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
“马先生还希望步某说什么呢?”
步云飞拿住了马遂的七寸,但是,马遂也拿捏着步云飞的生死,现在,双方是半斤八两,并未分出胜负!
马燧放下了火钳,低头沉思片刻,吐了一口气:“步先生,您认为,安禄山会成功吗?”
“步某只是一个铁匠,生死都在马大人手里,哪里敢纵论天下胜负!”步云飞有意拉开距离,他不愿搅合进安禄山的事情里面。
“不错,你是一个有心机的铁匠!一个有心机的铁匠,对于时局,应该有自己的看法!”
蓝色的火苗映照在马燧的脸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