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前行,行人逐渐稀少,街市变得清静了不少。
步云飞发现自己走在了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巷子两边是低矮破旧的平房,大部分都是以茅草结顶,只有少数房屋上覆青瓦,但也是破败不堪。
“恩人,这就是永和坊了。”拔野古说道。
照现在话说,永和坊就是长安城里的棚户区。这里街巷残破,地势偏僻,位于长安城西南,远离人口稠密的东、西两市,坊内鱼龙混杂,如同是个小江湖,无赖不法之徒聚集在此,小则偷鸡摸狗,甚者拦路抢劫。
永和坊属长安县衙辖区,不过,长安县衙里的衙役捕快,惧怕永和坊里的亡命之徒,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少光顾此地,更有甚者,一些官差与不法之徒狼狈为奸,相互包庇,对坊里的不法之事睁只眼闭只眼。所以,不法之徒们更是胆大妄为,久而久之,永和坊成了法外之地,不少逃犯跑到永和坊里躲避官府的追捕,永和坊里更是乌烟瘴气,天天都有打架斗殴寻仇报复,时常有人横死街头,官府来了,也就是用一张破席卷了抬出城,扔进无主荒墓里,案子就算结了。反正,这些横死人也非善类,都是些亡命徒,也没有苦主。
平民百姓就是大白天,也是绕道而行,以免招惹是非。
步云飞没来过永和坊,却听说过永和坊的名声,知道这里不是善地。要是在平日,他绝不会跑到这里自寻晦气。不过,今天拔野古把他带到了永和坊,步云飞反倒觉得合情合理,那些劫夺佛珠真身舍利的亡命徒要是住在永和坊,倒是很符合永和坊的名声。
巷子中行人稀少,常有衣衫褴褛相貌凶恶之徒,三五成群,或在巷中游荡,或蹲伏在屋檐下,向步云飞投以冷笑。
两人走到一个拐角处,三四间平房,数株大树枝繁叶茂。
忽听迎面一声呵斥:“站住!”
只见树荫下站着一条大汉,那大汉面色白净,留着胡须,赤膊着上身,双手提着一把铡刀,拄在地上,身后站着三五闲汉,也是打着赤膊,手中握着菜刀扁担。大树粗大的枝干上,还站着几个闲汉,手中也是握着家伙。
拔野古向那大汉拱了拱手:“请这位兄台让一让!”
“让个屁!”那手握铡刀的大汉一声冷笑:“留下买路钱!”
步云飞万分惊愕,早就听说永和坊乱七八糟,可没想到会乱到这个程度,拦路抢劫是偏僻山野之地的勾当,永和坊好歹也是在长安城里,天子脚下,这些人竟然胆子这么大!
天宝末期,大唐盛世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杨国忠当政后,国势更是江河日下。朝廷里,杨国忠集团刚刚在与李林甫集团的争斗中获胜,马上又与安禄山集团火拼起来,双方势均力敌,难分上下。官场忙于内斗,皇帝年老体衰,剩下一点精力全都用在了杨贵妃身上,下级官吏更是人浮于事。皇帝官员不理事,百姓只能自己顾自己,山野乡村早已是盗匪横行,就连长安城里,也有了白日劫道。
拔野古摊了摊手,表示一无所有。
大汉指着步云飞喝道:“你没有,他有……哎呀……”
大汉话音未落,树上的闲汉纷纷坠落,砸在那大汉身上,那大汉被砸的头晕目花,手中的铡刀也飞到了一边,身后的闲汉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已经是东倒西歪,手中的家伙散落一地。
只一瞬间,拔野古从地上跃上大树,又从树上跃下地面,十几个闲汉被解除了武装,运气差点的,还被拧断了胳膊,大树下,一片哭喊声。
步云飞暗暗心惊,在大慈恩寺外,只知道拔野古力气大,哪里想到,如此粗壮的汉子,身手竟然如此敏捷,赤手空拳,一下子就击倒了十几个闲汉。这等功夫,大唐域内只怕是鲜有敌手!不过,步云飞也看得出来,那拔野古虽然功夫高强,出手却并不毒辣,换了别人,拧断的恐怕不是胳膊,而是脖子!
正在惊愕,路边的茅草棚中走出一个人来,一声冷笑。
那人身材与拔野古不相上下,也是极其魁梧,只是与拔野古的黝黑恰好相反,面色白净,方面雁额。身着皂衣,腰间挂着一副腰牌,眼见是县衙里的捕快。
那捕快怀揣双手,看着拔野古和步云飞冷冷说道:“拔野先生好身手啊!”
那些东倒西歪哭爹喊娘的闲汉,一看见捕快,也不知是哪里来了力气,趴起来一哄而散,瞬间没了踪影。
拔野古冲着那捕快拱手说道:“原来是张先生,失礼了。”
“失礼是小,违法是大!”捕快喝道:“滥用私刑,该当何罪!”
拔野古俯首说道:“我是吐火罗人,不懂得大唐律法,有些冒犯,还望张先生海涵。”
步云飞心中暗叹,这个拔野古身手十分了得,为人却过于憨直,那姓张的捕快不过是妆模作样狐假虎威,仗着自己的衙门里的人,欺负拔野古老实憨厚,这不过是衙门做派,可这拔野古还当了真。
步云飞说道:“那些人拦路抢劫,拔野古不过是正当防卫,阁下久居公门,应该知道,正当防卫并不触犯大唐律法!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