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若虚慌忙问道:“步先生何事叫苦?”
步云飞一脸的苦相:“实不相瞒,当年家母临盆,向佛祖许下血盆大愿,保佑母子平安。今天正是还愿之日,因家母偶感风寒,命在下代为还愿。方丈空明大师与家父颇有交情,不辞辛劳亲自主持法事,就定在今日午时,在罗汉堂。方才,在下与房先生相见,一时激动,把这事忘了。现在午时已过,这可如何是好!”
房若虚说道:“既然步先生有事,房某这就告辞!”
“别!千万别!”步云飞搓着双手:“与房先生相见,乃千载难逢的机缘!岂能错过!在下想来,只有委屈房先生在寒舍稍坐等片刻,学生先去罗汉殿,等法事完毕,学生立即赶回来与先生相叙!房先生千万不可离去!否则,在下这辈子都不得心安!只能睹物思人了!”
“睹物思人?”
“哦,就是在下给先生准备的呈仪,区区二百两银子,很是不成敬意。若先生离去,在下就只能看着那银子,思念先生了!”步云飞知道房若虚贪财,故意着重强调银子。
果然,房若虚急急说道:“步先生但去不妨,房某就在院子里等待先生,绝不离去!”
“这就好!”步云飞一拱手:“在下住在这小院,方丈知道在下喜爱清静,禁止寺内闲杂人等叨扰。所以,院内再无他人,房先生可在客厅里稍坐,里面自有清茶消暑,先生自便!”说着,急匆匆而去。
房若虚见步云飞走远,这才推开小门,信步走了进去。
小院里十分齐整,花草繁茂,正北一间堂屋,虽然低矮,却是精巧,青瓦白墙,一扇红漆木门一尘不染,确是个清雅之地。
房若虚背着双手,走到门前,伸手推门,却是纹丝不动,抬眼一看,门上上了一把将军锁。
房若虚心头有气,这岂是待客之道,自己有事也就罢了,大门紧锁,叫客人如何自便!
转念一想,却又释然,主人家事急,忘了开锁,也是情理之中。况且,步云飞还承诺了两百两银子,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就算折过了。
却见门边有一扇小窗,窗格上糊着黄纸,黄纸有些破损,露出一个小洞。那房若虚也是一时穷极无聊,眼睛凑上小洞张望。
忽听身后一片呼喊:“拿住偷佛宝的贼了!”
房若虚惊得一个趔趄,回头一看,只见一群和尚冲了过来,不问青红皂白,劈面就是一拳,正中鼻梁,房若虚顿时满眼金花,栽倒在地,那群和尚犹自不罢手,拳脚相加,打得房若虚鼻青脸肿,叫苦不迭。
挨了几十拳脚,这群和尚揪住房若虚的头发,摁在地上。
为首一个胖大和尚喝道:“好一个偷宝贼!快快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谎言,佛爷超度你!”
房若虚强忍疼痛,抬眼望去,只见那胖大和尚身大腹便便,面目凶恶,一双环眼怒目而视,周围十几个和尚也是面露凶光。
房若虚只得跪正身子说道:“这位大师,误会,我不是偷宝贼!”
胖大和尚一声冷笑:“不是偷宝贼,如何在这里鬼鬼祟祟,还捅破窗纸向堂里张望!眼见就是一个觊觎佛宝的飞贼!佛爷乃大慈恩寺执法空悔!落到佛爷手里,劝你速速从实招来,若想抵赖,休怪佛爷手下无情!”
大慈恩寺乃是长安城里首屈一指的大寺,寺里弟子上千,俗家弟子数不胜数。所以,大慈恩寺戒律森严,执法空悔乃是方丈空明的师弟,威望仅次于方丈。
房若虚慌忙说道:“空悔大师,弟子房若虚,乃房玄龄之后,家住福建泉州,自有熟读经书,颇知礼仪廉耻,岂能做出偷盗之事。”
“一派胡言!”空悔喝道:“房玄龄乃我朝名臣,岂能生出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子孙!分明就是个贼!”
其实,房若虚以房玄龄后人自居,也不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他祖上与房玄龄确有渊源,但不是房玄龄的直系,大概是房玄龄未出五服的远房叔伯兄弟。房若虚就干脆认作房玄龄的直系子孙自抬身价,反正,年代久远,无迹可考。如今,被当成小贼挨了打,房若虚急忙抬出房玄龄的名讳,想借房玄龄的大名压一压空悔。却是弄巧成拙,真正房玄龄的后人,若是落到了这步田地,哪里还好意思抬出祖上的名讳丢人现眼。所以,空悔愈发认定他是个不知廉耻的小贼!
房若虚还不自知,仰头强辩:“这就是大师的不对了!房某来拜访朋友,这位朋友名叫步云飞,乃名门之后,也是方丈大师的朋友,就住在这里,我到朋友家中做客,却被你们捆绑殴打,难道,这就是大慈恩寺的待客之礼!”
“放屁!”空悔气得爆出了粗口:“步云飞乃是西院棚舍的盲流,虽然也懂得佛法,却与我方丈大师素不相识!即便他认得方丈大师,我大慈恩戒律森严,岂能容留俗客住在寺里!”
大慈恩寺寺规,不得在寺里容留俗客。只在西院棚舍收留无家可归者,那是个救济所,也只能是晚上。空悔是执法僧,要是寺里容留俗客,执法僧不查,那是极大的失职!所以,房若虚如此强辩,空悔愈发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