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来有人在他的小摊前面拉场子卖艺,断了他的财路!
大慈恩寺前是杂耍艺人的聚集地,各方神圣各显神通,靠本事赚钱没错,可也不能挡别人的财路。在江湖上行走,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要是大家都乱来,岂能共同发展!
步云飞在大慈恩寺周边混了两个月,也算是基本踏熟了地皮。唐人对文化人还是比较尊重,步云飞摆个字摊,虽说落魄,可在落魄人当中,也算是个有身份的。别的地方不敢说,至少在这西墙一带,盲流们都还挺给他面子,见面客客气气,不敢轻易冒犯,更不要说挡财路了!
步云飞心头无名火起,站起身来,分开人群钻了进去,正要与场子里的人理论,却听一阵喝彩,步云飞打了个激灵,一吐舌头,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只见场子中央立着一条大汉,身高足有九尺,虎背熊腰,深眼眶,蓝眼睛,脸上一堆深棕色的卷毛冉须,光着膀子,胸脯上的肌肉成块,两只拳头,如同两只水桶一般,胳膊上青筋暴露,眼见是个胡人。
那胡人身前立着一块青石,高五尺,宽三尺,厚一尺,胡人一声爆喝,手起一掌,一尺厚的青石应声断成了两截!
人群中一阵喝彩。步云飞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来。那胡人大汉拳头如此硬朗,步云飞哪里还敢上去理论。
胡人的身后,转出一个人来,面色白净,一双三角眼,个头矮小,穿着一件白布长衫,头戴圆帽,踱着方步,像是个秀才,手里端着一个钵盂,面向众人,声音尖细,面色殷勤:“我兄弟二人路过宝地,略显小技,不过是班门弄斧,只求大家一笑,各位老少爷们,有钱帮个钱场,没钱帮个人场,兄弟谢过了!”
那秀才捧着钵盂,转圈走了过来,所过之处,看热闹的人扔三五铜钱,那秀才也不嫌多寡,收在钵盂里,不一会儿,来到了步云飞面前。
步云飞还没开张,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只得红了脸,抱拳说道:“这位兄台,兄弟恰巧没带钱……”
那秀才拉下脸来,扯着尖细的嗓子喝道:“兄台这身装束,也是个读书人,应该是懂道理的,却在这里看白场,岂不是让圣人蒙羞!”
平日里,步云飞穿的是粗布长袍,而且还有补丁。而今天步云飞这件长衫,却是质地上乘,乃是蜀绣制品,一般小户人家根本穿不起,算是长安城里的一线品牌。这也是沾了杨国忠的光,今天一大早,杨国忠为了在各国使节面前显摆大唐富庶,给盲流们发的衣服。那秀才这是把步云飞当做有钱人了。
若是一个穷人,看了白场,也就罢了,一个有钱人看白场,的确是有些寒碜。
可问题是,步云飞当真是个穷人!
步云飞心头恼怒,原本是这俩人挡了他的生意,现在可好,被那秀才抢白两句,成了看白场的!待要理论两句,却见场子中央的胡人握着两只水桶般的拳头,恶狠狠地盯着他。
那拳头能折断一尺厚的青石,要是落到步云飞的脑袋上,岂不是肝脑涂地!步云飞不敢回言,只得吞了口吐沫,一缩头,转身就走。
秀才却是不依不饶,一把扯住步云飞的长袍:“兄台应该是个明白道理的,看了我兄弟的神技,总该给个彩头,不论多寡,兄弟我也不计较,就是图个顺风顺水。我这一路走过来,都没有落空,到了你这里,却断了财路。这位朋友要是真得囊中羞涩,倒也罢了,可这位朋友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在下看来,要么就是为富不仁,要么就是吝啬到了家!”
步云飞的鼻子差点给气歪。明明是他二人断了步云飞的财路,却成了步云飞断了他们的财路!正要回他两句,却见那胡人吹胡子瞪眼睛,迈开大步,走了过来,步云飞心头着慌,不敢言语,身子一撑,只听“刺啦”一声,长衫撕了个大口字,露出了白肉,人群中顿时一片哄笑。
步云飞身上的“一线品牌”被扯了个大口子,还露了白肉,更让他下不了台的。长安人穿衣极为讲究,外衣里面总要有件小衣,哪怕是赤日炎炎,也不穿空挡,当然,穿空挡甚至打赤膊的也有,那都是盲流无赖之徒,况且,就是那些穿空挡,也不会在外面穿一身长衫,长衫是体面人穿的!
步云飞外面衣冠楚楚,里面却是空空如也,这在长安人眼里,高不成低不就,实在是滑稽可笑。
其实,这也怪不得步云飞,杨国忠发衣服的时候,只发外衣,没配发内衣。
果然,随着人群的哄笑,那秀才来了精神:“我说呢,原来是个穿长衫的流氓!”
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那胡人瞪着铜铃般的蓝眼睛,已然走到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步云飞。
步云飞再也忍耐不住,也不顾那凶神恶煞般的胡人,冲着那秀才一声冷笑:“这位兄台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