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蒙蒙亮时,吴玄悠悠转醒,慵懒地展了展身子,却见夜飞燕已端着一个盛满热水的铜盆单膝跪地恭敬道:“主君请用。”
吴玄惊讶地揉了揉眼睛,恍然点头后抓起铜盆内的大布拧干,放在脸上一阵搓动,出言问道:“高处不胜寒,昨夜睡的可好?
夜飞燕正色回答道:“飞燕每日睡得半个时辰已精神饱满,多谢主君关心。”
吴玄望了她良久,不禁无奈地摇摇头,戴冠正衣后负手出了房门。
顺着大道走入一片笔直参天的胡杨林,吴玄在寒冷刺骨的冬雾中踽踽踱着步子,林间的空气清新怡人,不远处一面平如铜镜的大湖正泛动着天空幽暗的微光。
一想到今日夜晚便可知道身世消息,他的心头不由生出了汹涌而至的激动兴奋,深深地长吁一声,目光落向了遥远的天际。
※※※※※※※※※※※※※※※※※
夜幕笼罩华灯初上之际,一辆垂着黑帘的辎车从偏门驶出了辽王宫,顺着青砖小道嘀嗒嘀嗒地走马片刻,融入了一条宽阔敞亮的大道之中。
黑帘辎车缓缓穿过一道十字街口,进入了襄平城中心地带,驾车的白发老人回首对着车内低声道:“吴公子,前面便是长春楼。”
车内轻轻地嗯了一声,锦衣玉冠的吴玄掀开黑帘一角,遥遥可见灯火海洋中映出三座成“品”子排列的红木楼阁,正中木楼门匾上三个金灿灿斗大的“长春楼”三字老远便能看见。
吴玄脚下轻轻一跺,驾车老者立即会意,将车头对准红木楼大道入口,甩着马鞭磷磷隆隆地驶了过去。
车行门前,立即有一个红衣侍者从门口灯海里飞了出来,笑吟吟地将辎车引入一旁的车马场,对着正从车身踏板走下的吴玄深深一躬:“长春楼欢迎客人。”
吴玄微笑点头,顺手打赏侍者一个方金,一望灯火阑珊的三层木楼,问道:“在下寻人,应去何处?”
面对如此突兀的一问,红衣侍者并没有半点惊讶,反而正色发问道:“敢问公子从哪里来?欲寻何人也?”
“在下从辽王宫而来,欲寻送简之人。”吴玄沉声回答,从怀中掏出那副竹简递给红衣侍者,“阁下看看,或许便知送简之人在何处等我。”
红衣侍者接过一瞄,望向吴玄的目光更加恭敬了,低声一句“公子请随我来。”便带着吴玄绕过了正门,从侧面的旁门进了长春楼之内。
院内是一片颇为宽阔的庭院,红衣侍者从门口矗立的壮汉手中接过一盏风灯,对着吴玄毕恭毕敬地招招手,带着他一前一后地穿过一片常青的摇曳竹林,又曲曲折折地绕过一片大池,一间矗立在空旷草地上的小竹楼赫然入眼。
行至小竹楼五六丈之地,红衣侍者停下了脚步,对着竹楼深深一躬:“禀告总执事,小人已将应约公子送至。”
片刻之后,一个裙裾拽地,曼妙高挑的身影从竹楼中飘了出来,对着吴玄浅浅一礼:“单香儿在此恭迎公子,请进。”
吴玄也不说话,跟着曼妙身影大步进入竹楼,顺着阶梯步上门廊,又绕过一方大屏,一片明晃晃的亮光顿时扑入眼帘。
大厅布置得别致典雅,一圈等人高的铜人风灯熠熠发光,迎面大墙镶嵌着一面巨大的铜镜,使得大厅更显开阔深邃,左首墙下一张琴案,右首墙下一列编钟,中央的红毡上孤零零矗立着一张竹案,虽是寒冷的冬天,然则在墙角烘烘燃烧的燎炉使得大厅依旧是温暖如春。
“公子这厢请。”曼妙身影将吴玄领到中央竹案前落座,回身一拍掌,一名红衫少女已轻盈飘出前来煮茶。
吴玄望向曼妙身影说了一声谢谢姑娘,在明亮的灯光下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不禁微微愣怔住了。
曼妙身影生得十分美丽:无珠玉,无簪环,一头如云的长发用一幅雪白的丝巾束住,肌肤白如霜雪,宛如无瑕的白玉雕成,娥眉侵入云鬓,一对凤目神采奕奕,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朱唇勾勒出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站在这里顿使大厅为之一亮。
曼妙身影嫣然一笑,与吴玄对案而坐,闪动着美目淡淡道:“公子要等之人还未到来,不如由单香儿陪公子闲聊一番如何?”
“好,”吴玄欣然点头,随口发问道:“听闻长春楼乃是幽州巨商单氏开设经营,时才那引路之人唤香儿姑娘为总执事,想必姑娘必定是单氏重要人物也!”
单香儿点头笑道:“公子果真慧眼明锐,不错,小女子便是单氏当代家主。”
吴玄惊讶耸眉道:“噫,姑娘年纪轻轻便已是单氏巨商家主,巾帼不让须眉,尤为可敬。”
“区区薄名何足道哉!“单香儿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一双好看的美目望了过来:“比起公子名重天下的威名,小女子也只算得一个商人而已。”
“什么名重天下,姑娘笑谈了。”
“大破敌营,擒杀赵牧,为大齐平定叛乱立下显赫一功,公子休要谦虚。”
吴玄双目一闪,似笑非笑地问道:“姑娘命人调查过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