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白宿混了个工房小吏,负责晋雍县的云薹种植,其实事情也并不多。这云薹是家家户户都种的,只是种植面积多与少的区别,罗白宿这个工房小吏最多就是监督乡民,不要贪小利,将良田也拿来种云薹,占了良田,误了明年的春耕。
大约是看到了罗天都家今年卖了不少油钱,一时居然有不少人都跟着一起种云薹,只有村子里比较固执的老人,仍然还是坚持在地里种粮食。
姚氏忆起方氏今年收的几百斤油,也动了心思,也想在地里种一季云薹。
罗老头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地里依旧种碗豆和土豆,云薹只种了三亩,榨的油够一家人自己吃就足够了。
罗老头是个种庄稼的老把式,罗天都还是很信服他的,眼看着村里人都种云薹,罗老头反而返其道而行,仍是种粮食,不由问道:“爷爷,种云薹挣钱,你怎么还是种碗豆和土豆呢?”
罗老头正在给锄头重新装木柄,闻言就道:“今年开春早,天冷得又晚,怕是天气有些不对啊,云薹籽油是好,可毕竟不能当饭吃,还是多打些粮食能让人安心。”
罗天都在南方过习惯了的,并没有觉得今年春天来得迟与早,不过听罗老头这么说,也觉得今年天气冷得是比往年要晚一些,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她已经换了单衣,可是今年都已经进入了九月份了,气温依旧很高,仿佛酷暑的余热并没有散去一般。
庄稼人就是靠天吃饭,像罗老头这样的老农户,自是格外关注天气冷暖,他会这么讲,必定不是空穴来风,罗天都不由也上了心。
况且今天种油菜的人多,明年华溪、奉遥、亓阳三地的油价必然下跌,若真如罗老头所言,明年天气不正常,势必会影响农作物的产量,那多储存粮食倒是当务之急了,毕竟在荒年,一斤粮食的用途可比一斤油的用处大多了。
罗天都犹豫了许久,跟方氏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听取罗老头的意见,只种了四亩地的油菜,其他的田地,都深翻了,跟罗老头一样,种上豌豆土豆一类的作物。
这类作物耐放,闲时当菜吃,真到了荒年,也能当正经粮食。
家里的事情方氏如今很是听从罗天都的意见,罗天都说种粮食就种粮食,并不会因为贪图菜油利高而盲目跟风。
罗白宿挂了个工房小吏的名头,日日在外面忙着云薹推广的事宜,家里的农活只能指望方氏和两个半大的孩子。
罗天都帮不上忙,只能在饮食上用心,让方氏和罗名都辛苦了一天,吃得好些。
罗名都一直跟着方氏在地里干活,嘴唇都开裂了,饭也不太吃得下,罗天都心疼她,放完牛回来,看到村头有人打了鱼,打算买条鲫鱼熬汤,给罗名都开开胃。
她提着篮子还没走多远,就看见村里几个老头老太太围坐在树下,正在说些什么。
罗天都向来对老人还是比较尊敬的,又兼罗白宿上回吃官司的事,多亏了老族长和族里的老人作证,才让罗白宿免了一场牢狱之灾,她心里是十分感激的,于是老远就打招呼:“二奶奶,五叔爷爷,你们在说什么呢?”
二奶奶向来喜欢罗天都,笑眯了眼道:“小都这是去哪里?”
“我姐最近都吃不下饭,我去买条鱼给她开开胃。”罗天都扫了一眼,看见人群里还有两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她仔细想了一圈,也没想起村里头有两号人物,明显就是从外头来的,问道,“二奶奶,五叔爷爷,这两位是你家亲戚呀?”
五叔爷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残缺不齐的黄牙,道:“我家亲戚都住在村里头,哪里还能有什么外头的亲戚哟!这两个是来寻亲的,可是咱们罗家村祖祖辈辈都住在村里头,哪里还有外头的亲戚。”
罗天都一想也是,罗家村总共就四十户人家,除了李郎中是外来户,其他都是罗家人,虽说关系有些远了,可是祖上那都是沾亲带故的,也没听说有哪家姑娘远嫁外乡啊。
“是不是找李郎中的啊?”罗天都就问。
五叔爷爷摇摇头,道:“我头前想的也是李郎中,不过他们说不是。”
罗天都挠挠头,就问那两人:“你们家的亲戚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纪了?是一直住在罗家村的么?”
这年头又没有电脑联网,户籍制度也不完善,几乎全靠人工手抄,若是有个什么远亲,失了联系,还真是不好找。
那两个中年男人当中有一个蓄小胡须的,打量了罗天都一眼,道:“其实我们也是二十多年前见过她,算算年纪,现在也该有四十多的年纪了吧,当年家里出了事,我这位表亲和家人失散了,自那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来过这一带,所以到处碰碰运气罢了。”
“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怎么才想到现在来找人呢?”罗天都好奇地问。
小胡子中年男人望了同伴一眼,道:“家里老人一直记挂着,我们大——老爷这么些年来哪怕再忙也没忘记寻她,只是一直没有消息。”
罗天都“哦”了一声,觉得这事她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