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方氏去挑水,罗天都就去记帐。买稻种六百二十文,订做耖三十文,今天随随便便就花掉了多半吊钱,不由也像方氏一样感慨一声花钱的地方多,进项又少,里正娘子就推开院子门进来了。
里正娘子平日又要忙着管家又要忙着看铺子,平时不得闲,轻易不出门的。
她一进门就问:“你娘呢?”
“我娘去挑水了,大伯母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里正在族里平辈中排行老大,孩子们见着里正娘子都要称呼一声大伯母,这是尊敬里正两口子为村子里的事操心的意思。
里正娘子一直对罗天都就很亲切,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笑道:“我找你娘有正事,那我在屋里等一等她。”
罗天都便在屋里陪着里正娘子,罗名都去烧开水。
不多时,方氏挑了水回来,里正娘子忙起身招呼她:“老五家的,我给你送钱来了。”
罗天都家里打了一百多斤乌桕油,自家点不了许多,便陆陆续续地存了好些到村里的杂货铺里去零卖。镇上桐油卖三十文,罗家挂在里正铺子里的只卖二十五文,也算是照顾了乡亲。
虽然她们家后来把乌桕籽能榨油的事告诉了村里的人,可是一来后山的乌桕籽早被她们一家捡了十之八九,并没有剩下多少,就是村里人后来都去捡,每家也没有捡多少,当地油坊的规矩又是一斤收一文钱,且无论你榨多少油,油坊都要扣下五斤,因此哪怕后来家家都去捡乌桕籽,真正送去油坊榨油的却少,乌桕籽太少了,送去油坊榨也不划算。也有相熟的几家,凑在一起攒了百来斤籽,送到油坊榨了油,最后每家还能得几斤,那点灯油自家用都嫌不够,自是不会拿出去卖的,因此杂货铺子里只有罗天都家里存了几斤油。冬日里村民们闲着无事,时常聚在一起摸回牌,就是晚上也会开两桌,自然费灯油,也有附近村子里的人,一来嫌镇子远,二来图便宜,也来这里买,断断续续地也卖了十几斤出去了。
里正娘子想着眼看就要起春了,想着方氏一家也要开始准备耕地的事,便主动过来把卖油的帐结一结。
方氏正愁钱花得快,没有进项,她前脚进门,里正娘子后脚就来送钱了,真个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过来。
里正娘子便一笔一笔帐地算给方氏听,一整个冬日共卖了十七斤油,又在那算钱。
罗天都张口就道:“十七斤油,大伯母给四百文就行了。”一共是四百二十五文,她便只取了四百文整的,余的二十五文便算是给里正娘子看铺子的辛苦费。
里正娘子也没有进过学堂,大字不识一个,不比方氏强多少,只是这两年看着铺子,算术比一般人要快许多,略过了一会,也算出来是四百二十五文,便笑话罗天都算错了。
罗天都笑嘻嘻地不说话,方氏也是个明白人,哪里会不懂的,就道:“这孩子也没算错,你那铺子日日离不了人,大家伙寄放在那里东西多是你在照看,这是你应得的,只是都不宽裕,也没有很多,就是个心意,留着给你家孩子买两颗糖吃吧。”
里正娘子原本还想推托,听她这样一说,笑了笑便收下了。马上就要春耕了,正是花钱的时候,谁也不会嫌钱多烫手,将到手的钱财硬往外推,何况还是人硬往她手里塞的。
平时乡亲寄卖些杂货,都是些一文两文的小东西,也就没有人想着分钱给里正娘子,这还是第一回有人给她辛苦钱,当初讲好了,村子里开的杂货铺本来就是为了方便乡亲们,可到底铺子开着就离不了人,算起来她家里因为这个铺子,便浪费了一个劳力,好在她家里劳力多,略分出个把人来照看铺子也没什么大碍,可时间长了,到底是吃了亏。
方氏这番举动,里正娘子得了实惠,又觉得方氏这是尊重了她,打从心底里觉得无比熨贴。她身为里正娘子,为村里人做点事是应该的,可是头一回被人这样当面肯定,心里头格外高兴,下定决心,回去后便要为罗白宿多讲两句好话,以后有什么事也多帮衬他们一家。
送走了里正娘子,方氏因为手里没钱而产生的焦虑到底缓了几分,不管怎么说四百文也能应应急了,总算不至于像前些日子,一直只出不进。
方氏心里高兴,便揉了揉罗天都的小脑袋,夸她道:“这都是托了你的福,哪里想得到后山那一片乌桕林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用处呢?”
罗天都不爱别人随便揉她的头,或者捏她的脸,朝天翻了个白眼,拿两只小短手捂住了脑袋,不高兴地道:“别摸我的头!”
方氏敲了她一记,喝道:“好好说话,翻什么白眼,也不知道跟谁学的,真正是好的不学,尽学些坏习惯,明明我和你爹都不这样。”
罗天都捂着嘴一笑,拉着方氏悄悄地道:“跟奶奶学的。”
方氏一听也忍不住“扑哧”一笑,姚氏可不是经常这样翻着白眼说话。笑完了,又一脸严厉地道:“以后再不许这样了,听见没有?”
罗天都非常识时务地点头答应了。
傍晚的时候,罗白翰又带着一身的酒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