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午夜。
层叠的楼层玻璃窗轻轻挥一挥光袖,都市的夜空划过流霞溢彩,星星的眼眸曾为诗人迷醉,继而为之书写下岁月不曾忘记的篇章,而今即便诗人抬头撇直了眼睛瞪看,星光远远的也悄然离开了人世,仿佛高高在上的上帝因为人类的堕落生活而悲哀,移开了眷顾世界的目光。
整座城市氤氲散发着文明蒸蒸日上的烟气,飘荡着繁荣工业酿造出来的薄云轻雾,光与雾交汇在一起,形成了星际中尘埃似的奇怪景色,透过它,密集的钢铁建筑群落变成了迷雾中模糊的诡异森林。
人们沉浸在美妙的夜生活中,手指头翘起指甲挑了挑黑灰色的眼皮,他们迟迟不肯睡去,指间玻璃杯空了又满,耳畔歌音歇了又起,舞池的灯光被醉醺醺的眼盯成了模糊,醉了的脚步踱着奇怪的音符,那意思,是给我一首歌的时间,于是一首歌之后又是一首歌……
纸醉金迷的生活从昨天的迷乱,延续到了今天的放纵,也许又将一如既往的会成为明天的飘着香水气味的风情。
仿佛疲惫的生活可以一直如此荒唐而美好的度过下去,如泰坦尼克号的板船上挤挤的坐满了六七十亿的人山人海,荡在波尖,跌在浪谷,向风暴中渐行渐远,也许冷酷的冰山藏着诡笑的容颜躲在风暴背后,但人们以为未来会像脚底下的铁板大船一样一直航行不停。
起码,吧台、舞池、床上的人的想法是这样的。
也许,千万年前的恐龙们,如果曾经建立过繁华文明,想法也是这样的。
只有一个地方例外,它是一座三层的小角楼,斑驳的外墙久历飘摇风雨的侵蚀,石灰水泥的墙面装饰失去了本来的面目,部分剥落了,部分像得了皮肤病般,看在眼中说不出的不舒服。
角楼静悄悄的躲在城市的繁华之外,自甘寂寞,仿佛是世界之外,但其实是世界之内,也许只有角楼外一条笔直伸入城市方向的单车道沥青路,甘心为它作证:它是城市的一部分。
角楼其实是一处科学实验研究室,进的里面才能发觉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地方,绝对不是外表那般相貌长得的毫不起眼。林立排列的电子器械,扯着不可计数的数十上百条的电线,四处随意摆放的数不过来的小小的化学试管,以及不时挤出笼子的小白鼠,都在说着同一件事:这里是一家生物科研的实验室。
大概真正搞科研的人都有些乖乖的毛病,也许是太久了的寂寞成了身体的不可或缺的元素,导致他们有些放到社会上便是流行新闻的癖好。
比如张新,自号新新,可却是实验室最伪正牌真古板的一个,习惯一身不见丁点杂色掺杂的黑色西装,比如凌仙莉,明明欲望强烈的能把男人吓的跳下了床,夺路而逃,一群男人在她眼里也只是一盘小菜,却总爱假装成纯真的小小少女,只是她的凶残的胸和摇摆的臀总是不经意间泄露了她的秘密。
今天夜里只有三个人值班,夜班最无聊,夜班最恶心,这个人所众知的观点到哪里都是一路行走畅通无阻,角楼实验室也不曾为例外添个可行性的例子。
张新正无聊的摆弄着新买的手机,门吱呀推开了,是一身清纯装扮的凌仙莉和另一个潇洒多些帅气多些的男人张无痕。
凌仙莉的衣衫凌乱了些许,褶子里埋着的淡淡淫靡气息一摇一摆且行且止间挥发出来,脸上淡淡的染着过度巅峰及兴奋之后的绯红,张无痕一身疲惫,却也掩饰不住眉眼之间的一些快意,张新摇了摇头,这两人怕是方才在休息室里美美的性福了一次。
张新也并不嫉妒,角楼实验室里没有同凌仙莉上过床的人,就如逮一只不爱吃腥鱼的猫儿,艰难的很啊。
“打牌吧?”
他扬手撇掉了手机,变戏法般的摸出了一副扑克牌,随手向桌上一扔,扑克牌还未拆封,聚乙烯塑料薄膜的外装摩擦力小到了可以忽略不计,擦过桌面,撞倒了一个玻璃试管存放的试管架。
并不稳定的试管架被一撞之下扭倒在了桌上,本来就靠在桌沿内寸许的试管架倒了下去。
一阵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试管掉落在地上,碎了三四个,试管中盛放的浅黄色的液体流满了地板,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地板铺装时故意的以水泥做出了一个斜面,液体急速的划过地砖,留下一道浅浅的潮湿的痕迹,流进了下水管。
“清脆如黄莺,这个声音美妙的动听之极啊!好久没有听到试管弹琴了!”
张无痕看似帅气潇洒,可骨头里沉淀的科学学究的气息令他难免会感慨一下,就像掉落地上轻轻浅浅弹奏的玻璃碎音……
三人没有在意,收拾起了余下的试管,随手一摆,先前的试管架也是这般摆的,抹布抹了抹桌面,拖把蹭了蹭地面,坐了下来准备来上一圈脱衣牌局……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试管碎了的一片玻璃上写了RNA萃取液几个极为细小滑稽的蚂蚁大的草书,然后玻璃碎片被一柄扫帚堆进了垃圾暂住的墙角。
浅黄色的液体一路涌向城市的繁华遮掩下最为肮脏的排污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