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碧心道看来主位坐的应当是宣抚使大人了,只不知道这两万两是他本人出的,还是旁人为了讨好他出的。但见他毫无顾忌的把翠凤儿一只手握在手中把玩,一副宠爱模样,凝碧倒是微微放下心来,无论如何,翠凤儿还是讨得大人喜欢的,总比厌弃的强。
见翠凤儿对她挤眼一笑,她也悄悄抿唇翘了翘嘴角。
只听得那宣抚使笑道:“凝碧?果是小家碧玉模样。你这琴拉的不错,这么听着说话,嗓子倒也还好,不知道你唱曲比之那陆姑娘如何?不拘哪一首,唱来听听。”
这就是要当场点歌了。
凝碧暗暗咽了口唾沫,MD,要了亲命了。她唱歌没什么天赋,万不会被看上,这倒不错,可这会儿她连拉了三场琴,体力消耗不小,已是觉得说话都吃力了,别说弹唱了!她是想唱坏都没体力。
但客人点了,她是不能拒绝的,尤其是这样身份的客人。
不想唱就是想死。
这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她刚待咬牙应下,大不了唱砸了挨一顿打。
却听翠凤儿爽利的声音道:“大人,奴的妹妹刚帮奴和陆姑娘弹了那许久的琴了,怕是累坏了,恐怕也唱不动了。若勉力唱来,怕会了大人心境,我们这楼里别的不多,唱曲好的姑娘可是不少,大人今儿点个旁人来唱可好?赶明儿阿碧歇过乏来,再让她好好给大人唱一曲,也不枉大人赞她一回。”
凝碧不由心下一暖,悄悄去看翠凤儿,翠凤儿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一切有我”的眼神,她立时平静了。真好,看来双玉娇之后,她还可以依靠翠凤儿的。
那宣抚使听了没有半分不快,反而哈哈一笑,用力一拉翠凤儿,将人拥进怀中,调笑道:“难怪她来给你操琴,看来真是你的好姐妹了,你这样护着她!罢了,我不过随口一说而已,又不是让她真唱。”
正说着,外面鼓声三响,新一轮红姐儿表演开始了。上来的是红牌蛇女唐倩儿,要献歌一首《扑粉蝶》。醉香阁的蛇女一般都擅长舞蹈——那软体功夫不是白练的,唐倩儿也不例外,但想是翠凤儿和陆心禾异域舞蹈太过抢眼,她也不得不避其锋芒,便选择唱曲,好在她的嗓子还是不错的,甫一开口便引得一片喝彩,这曲子又轻快俏皮,更对台下不学无术的观众胃口,叫好声不断,倒似比陆心禾受欢迎些。
翠凤儿笑着拍手道:“大人不是要听曲,正巧曲儿来了!”
宣抚使也抚掌笑道:“甚妙,甚妙!”见凝碧还站在一边儿,便一指旁边一人道:“是周御史看重你的胡琴,才喊你上来,还不去谢过他知遇之恩,好好伺候他喝酒。”
凝碧心下一松,不是同翠凤儿一起伺候宣抚使就好,忙又向那周御史见礼。
那一位三十出头,身材瘦削,容长脸,细眉细眼,头戴方巾,身着青蓝书生袍,再普通不过的读书人模样,完全不像个官,更是离那惯爱咬人的恶犬御史形象相去甚远。
他微微颔首示意凝碧免礼,又向侧偏头示意。
凝碧乖觉的过去坐在他身侧,又执壶满斟一杯,谢道:“多谢御史大人赏识。”
那周御史举杯只沾了沾唇,便即放下,并没有看外面的歌舞,却是偏头打量了凝碧一番,开口问道:“这三支曲子都是谁做的?”
“是奴的教习师傅,还有方才那位陆心禾陆姑娘一同做的。”凝碧眼睛都不眨一下,飞快的回答。
这台词儿一早就想好了,就防备着有人问呢。以她的音乐素养是不可能谱曲的,所以一推二五六,都推到程旭这职业音乐人和陆心禾这高素质歌手身上,事实上两人也参与了创作嘛,绝对真话。
周御史皱了眉,又问:“那首《梁祝》也是?”
“正是。词也是陆姑娘填的。”
周御史挑了挑眉,温文的脸上竟骤然显出几分刻薄相,言辞也是颇不客气:“两支舞也就罢了,不过是取乐。这陆姑娘既能做梁祝那等佳曲,填词却恁是小家子气,嗓子虽好,却不能领会其中深意,完全唱不出应有味道,真是糟蹋东西了。”
嗯,这一句就很有狂犬病患御史范儿了。凝碧不好接口,只好微笑装背景墙。
可惜,人家不过给她装的机会,这位狂犬病患扭头就又咬了她一口:“你是初学胡琴吧?技艺倒是都学会了,却不会运用,弄得一塌糊涂。”
好在凝碧脸皮足够厚,扛击打能力强,屹立不倒,坚持微笑:“大人英明,奴确是学胡琴不过半年……”
心里去咆哮:尼玛,这就不错了!老娘才学了半年啊!你丫当谁都是天才儿童啊?老娘现在只是童工!童工!
周御史大约是见她态度良好,便继续咬,道:“头两支舞曲,你琴拉得花哨,却是炫技之举!毫无韵味可言。亏得那舞热闹,没人追究你的琴艺不佳。”
凝碧这回倒是无话可说了,她这个毛病程旭、陆心禾都给她指出来过,她自己也知道,但是每次拉琴时仍是习惯性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技巧上,旁的什么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