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苏桐虽然年轻,看着却不像是会胡说八道的人。
也或许是周家的小郎君急得六神无主,什么法子都要试一试,周家人对苏姑娘给他家小娘子治病的方法,都很认同支持,忙了片刻,一群下人终于定下神,言行举止开始变得井然有序。
熬了半个晚上,到第二天天不亮,周家小娘子身上的温度终于退了下去,只是这孩子在梦中哭闹不休,看着可怜巴巴的,苏桐又给她开了一副定神的药方,让人熬好喂下去,才安安稳稳地睡下。
苏桐累得头昏眼花,心想怪不得富贵人家要养一堆乳母,小孩子真是不好照顾,只一只照顾起来就累得人恨不得死了算了,要是家里有上四五只年纪差不多的小恶魔,一个女人想照顾过来,完全不可能。
“小娘子怕是累坏了,还请在寒舍休息一下。”
苏桐一抬头,就见周家那小郎君面孔隐隐扭曲,虽然勉强努力在她面前表现出君子风度,眉眼间却藏不住怒气。
这是人家的私事,苏桐也不好打听,又交代了几句让女使们一刻不停地注意这孩子的体温,若病情有反复赶紧找她过来,便起身离开,出了门,还是小影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小声道:“附近这阵子拐子猖狂的厉害,我们家小娘子这是不听话,跑出去玩闹,不但淋了雨,还差点儿让拐子给抓走,受到惊吓,这才一病不起。”
小影细细一说,苏桐才知道,今日周家的小娘子带着下人去附近的集市上玩,结果孩子年纪小,疯跑疯闹的,身体又灵活,钻到人群里去,下人们一时没跟住,居然让个汉子拿衣裳兜头罩脸地把他家小娘子裹起来抱走,幸亏周家的下人里有几个身手不错的,硬是挤开人群追了过去,又有本地的老百姓见义勇为,好歹把自家的小娘子抢了回来。
“哎,我们小娘子本就受了惊,回来的路上又遇到风雨,可是受了罪。”小影一脸心疼地道,“那拐子真是该千刀万剐,正好,因着下雨阻了路,那混蛋送不到衙门去,这会儿让我们捆在柴房了,等小娘子醒了,正好痛打他一顿,也好出出这口恶气。”
苏桐闻言一怔:“那拐子还没送衙门?”
“是,县衙离得远,报给里正,耆长之后,就先关在家里,等雨水停了,再有耆长送去县衙也不迟。”
大雨还在下,雨水击打在青石地面上,带着壮阔如奔雷的声势。
苏桐驻足停步,蹙眉道:“像这种拐子,恐怕不会只有一人,如今大雨阻路,若是能审一审,说不得还能把这伙祸害一网打尽。”
她虽然不大了解,但在开封的时候也曾听高真人他们说起过,拐子们多是团伙作案,很少一个人单独行动,如今下着如此大的雨,又是在山区,一般来讲,肯定没有人敢冒雨赶路,如果他们动作够快,指不定真能抓住些拐子。
总体来说,苏姑娘其实并不是个真正冷血无情的人,虽不是那么喜欢管闲事,但碰上不平事,力所能及,总会帮衬一把。
毕竟是江湖出身,当年她父亲就曾说过,江湖越老,心肠越黑,但要有底线,一个老江湖要是没了底线,迟早要祸及自身。
所谓已然落伍的江湖规矩,在苏家这等传承百年的家族中,还是刻在骨血里,不肯轻弃。
小影叹道:“哪能不知这个道理?那拐子可恨,才一抓住,我们就派人审问过,偏偏是块儿硬骨头,打死不招,只能留待官府查问了。”
苏桐随意地搓了搓有些冷的手,笑道:“不如让我家的下人去问问,尽人事听天命,若是能问出什么,也是功德一桩。”
周家毕竟只是寻常商户,苏桐看他们家的下人不像训练有素的模样,而且,一般人哪里会审问犯人,最多抽几鞭子,打几板子,怕是见了血就要手软,碰上一般小贼,问一问还行,真碰上硬茬子,还真不可能问出什么。
不过,小影一听苏桐这般说,到有些诧异,因着苏家的下人一个个显得温文有礼,仿佛都识几个字,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她着实没想到苏家这小娘子竟然还敢插手这等事儿,沉吟片刻,只道:“小娘子若要审问,自无不可,只是咱们毕竟不是官府的人,还是不好动用私刑……”
如果是抓人的时候一群人上去痛打一顿,打死也无妨,一来法不责众,二来这等见义勇为之事,官府还要奖赏,可抓住人之后,还要在自家动用私刑,怕是不大合适。
苏桐失笑摇头:“请放心,我的人不会让他见血,更不会要他的命,只是请小影你借给我一个僻静的地方即可,嗯,最好安静到听不见一丝声响。”
对于审讯技巧,苏桐当年从美国好几位特工朋友那儿知道不少,刑讯逼供,永远是下策,一般情况下,都是利用人性的某些弱点,使用心理控制的法子,让人主动屈服。
当然,对付眼下这个拐子,又不是在二十一世纪那样法制健全的时代,根本不用费事,稍微用上些在未来已经不会公开使用的审讯方式就行。
“那行,家里有个地窖,因为过于阴冷,好长日子没用过了,是空的,请小娘子尽管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