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纯默默地看着两个孩子手脚利落地收拾起锅碗,便是有两个仆人帮忙,他们的动作还是很顺畅自然,不由一笑——大户人家的小郎君多被养得穿衣,叠被,铺床,一点儿不会,全有人代劳,能像眼前这孩子一般,干活干得如此麻利的,果然不多见。
何况,眼前两个小郎君,样貌好,礼仪风度也好,实在是说不出地讨人喜欢,便是高傲如他,也略一迟疑,便忍不住上前搭话。
“你们家舍粥之事,只有你们两个操持?”
赵允纯的声音很好听,虽如冰玉,却并不冷淡,听在人的耳朵里,有点儿像金属相击,硬朗地磨人心肝。
二郎和阿玥一怔,对视一眼,二郎便笑了:“今日学堂放假,我们才能来,平日里都是姐姐在操持,不过,不算难的,便是姐姐不来,有孙厨娘和老王在,也差不多能办得很好了。”
听到自家小郎君的话,坐在一边缝补衣物和劈柴的一对中年男女,略略地抬了抬头,冲着赵允纯颇为憨厚地笑了一笑,便又低下头去,继续做活,似乎一点儿都没感觉到眼前这位郎君身份不同,合该被更认真,更郑重地对待。
赵允纯也不恼怒,他本不是个脾气很坏的男人。
“开封城的老百姓们可真守规矩……”
二郎见眼前郎君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群在凉棚那儿休息的人身上,随即了然,却还是忍不住皱眉:“其实,这算不得什么,本来就是人性中真善美的一面,比假恶丑的一面,在大庭广众之下,更容易让人本能地去展现出来。”
阿玥也笑,举目四顾,见周围没人,便笑得跟只小狐狸似的,眯着眼压低声音道:“是不难,我们那位大姐不过是让人在家门口说了几个故事,又花了几十文钱,雇了十几个人在家门口排队演戏而已。”
“尊老爱幼,无论做什么事都不推搡拥挤,自发地懂规矩守纪律,你们觉得这些应该很难,至少不该是大字不识的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但这是因为没有人想到,也没人试图去告诉他们该怎么做,恐怕连这些都没想过出来领粥米的时候该去排队。”
“其实,这些穷苦老百姓可比读书人更容易说服,他们有最质朴的心性,只要你做出表率,你告诉他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并且得到认同,他们大部分都是乐于听从的。”
阿玥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
若是让苏桐听见,说不得会想笑,这些话虽然是她自己说的,但她却知道,之所以眼前的老百姓听话,更多是因为他们并不是真正活不下去,而且,大部分属于盲从而已,本心并没有那么高的道德水准,一开始的武力胁迫,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若非让胡家帮忙,从衙门里调来一队身强力壮的人马维持秩序,恐怕每次他们家舍粥,这地方也会和别的地处一般,乱作一锅粥。
苏桐一向不喜欢混乱,在泰州的时候没条件,也没时间精力去做这些琐碎的,没多大意义的事儿,来了京城,家里金钱充足,生活无忧,闲来无事,揣摩人心做些小事,娱乐大众,娱乐自己,自无不可。
赵允纯却是听得愣了一愣,唇畔不由勾出个弧度,他还是头一次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嘴里听到这样有趣儿的言语。
二郎和阿玥收拾好东西,和眼前的贵公子告辞,便进了屋,显然,两个人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出去游玩,显然比应付个陌生人要重要得多。
“小王爷?”
仆人见自家主子立在御街上发呆,天又冷的厉害,连忙上前一步劝道,“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还想去看燕小姐?这会儿燕小姐该到了,您若是想看,还是早些过去,小的去给您泡壶热茶,也好暖暖身子……”
赵允纯笑着颔首,又回头看了眼苏家那扇并不光鲜亮丽的大门,便随着仆人徐徐而行,虽然对这个能教养出比自家那几个小魔王顺眼十倍的孩子的苏家,挺好奇,可到底还是记挂燕小姐的‘顾飞花’。
像顾飞花那样的奇女子,只有故事里才能得见,哪怕只在故事里面见上一见,他也乐意朝思暮想,为之迷醉。
听说燕小姐演完了这最后一出,就要从良嫁人,若不是飞花留影的本子太好,她怕是已经离开这等烟花之地了,从今往后,再不可能有机会欣赏她美妙的歌喉和舞姿,最重要的是,欣赏到燕小姐那在他心里最独特,最富有侠气的顾大家,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自己回京这般及时,已是幸运,哪能为了区区一点儿好奇心耽误大事儿!
苏桐此时自然不知道有个贵公子把自己写出来的‘顾飞花’看得这般重要,已经算得上是铁杆粉丝,她这会儿正坐在大长公主的院子里,和她一起看着一群工匠改造她的卧房。
“其实您的屋子里有地龙,够暖和的,何苦再安装这些东西,虽然保暖效果还好,毕竟不好看。”
看着好奇地瞅着房顶上灰扑扑,难看的要命的烟筒的大长公主,苏桐哭笑不得,都是当祖母的人了,居然还这般孩子气,真是让人意外。
和这位大长公主相处的时间日久,苏桐对她的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