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再兴,他也在上海?”胡克勤闻言一愣:“有什么事情吗?”
“他说愿意替我们说服厚德银行的柳治平,让其在国债的折扣方面做出让步,不过他有一个条件。”
“条件?”胡克勤看了看柳治平的脸色,心底不禁咯噔一跳,沉声问道:“什么条件?”
“扳倒王相公,以他人为相,废除谷物进口禁令!”
胡克勤听到真相,并没有像沈宏茂先前那般镇静,这个老人历经风雨的脸上的皱纹变得密集了起来,沈宏茂期待的看着对方的脸,心底却不知道是应该期待对方答应还是立即拒绝陈再兴的条件。
半响之后,胡克勤做出了决定:“你告诉那个陈再兴,今天晚上我要见他一面,地点让他定!”
“是,胡公!”陈再兴躬身答道,心中却不知是欣慰还是失望。
天色刚刚擦黑,从上海布政使府后门便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人边走边往四下里打量,行迹颇为诡秘,刚刚出了巷口,便有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靠了上来,两人上了马车,转眼间马车便消失在前面不远处的拐角处。
马车上,沈宏茂与胡克勤额头上满是冷汗,显然这两人对于这种诡秘的行动还十分陌生。对面也坐着两个人,正是陈再兴与柳治平,陈再兴取了两条热腾腾的毛巾递了过去,笑道:“沈兄、胡大人,辛苦二位了!”
沈宏茂接过毛巾,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倒是胡克勤擦了擦脸上的汗,苦笑道:“二位也不必客气,我与沈大人是求人的一边,说不得是要吃些苦头的!”
“胡大人说笑了!”柳治平笑道:“您与沈大人都是贵人,这次是柳某唐突了,以后还多有仰仗的地方,这次的事情之后,小人必有一番心意奉上。”
沈宏茂冷笑了一声:“柳先生,你也不要太谦虚了,你的本事我们这几日也见识过了,心意什么的就不必了,只需待会有点良心即可!不要欺人太甚!”
“有心意,良心也会有!”陈再兴接口道:“我就斗胆替柳公做个主,只要二位能够扳倒王相公,废除谷物禁令,国债折扣就可以让出一成来!”
“一成?”沈宏茂与胡克勤对视了一眼,胡克勤笑道:“王相公是先帝托孤重臣,深得太后陛下信重,岂有这般说扳倒就扳倒的!”这老人老于宦途,一接上口便打算先叫叫苦,探探对方的底牌再说。
柳治平低咳了一声:“胡大人,其实今天请二位来是为了表明我们的诚意的,却并非与两位做生意讨价还价的。我就与两位说实话吧,这一成的钱我柳治平是打算由厚德银行出的,就算这次生意白做了些就是了。若是两位不愿也无妨,尽可放心旁观,看看哪位‘倔相公’能在上面待到几时!”说到这里,柳治平用力踏了底板,对外间沉声道:“停车!”
马车立即停了下来,柳治平站起身来,对沈、胡二人拱了拱手:“商贾之徒,失礼之处还请二位见谅!”说罢便转身下车去了。
“老爷子火性还挺大!”陈再兴看着柳治平的背影笑了笑,大声对外面的车夫喊道:“到布政使府后门!”
布政使府后门那条街的拐角处,沈宏茂与胡克勤从马车上下来,马车上陈再兴探出头来,向两人拱手笑道:“胡公、沈兄,今天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沈宏茂与胡克勤看着远去的马车,叹了口气。
“胡公,你是否觉得他们还有底牌没拿出来?”
“嗯!”胡克勤点了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但又毫无头绪,在数十年的宦途经历中,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柳治平与陈再兴虽然并无一官半职在身,但他们却凭借手中巨大的财富拥有巨大的权力,甚至可以与朝廷分庭抗礼。这时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段话来“今有无秩禄之奉,爵邑之入,而乐与之比者,名曰‘素封’”,想到这里,他不禁摇头叹道:“古人诚不我欺,诚不我欺呀!”
沈宏茂见胡克勤如此,赶忙出言询问,胡克勤叹了口气,便将自己刚才想到《史记。货殖列传》那一段解说于沈宏茂听,最后叹道:“你看那陈、柳二人,虽然无有官职,但家资亿万,便如同陶朱公、乌氏等人一般,可以与王侯分庭抗礼。若是以一般商人视之,只怕是自取其辱。唉!我现在明白这陈复生为何刚刚从蒙古回来就辞官不做了!”
沈宏茂闻言不由得一怔,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刚当上工部郎中的时候,就雄心勃勃的想要在大顺的官办工厂做出一番事业来,可在盘根错节的各个衙门面前撞得满头鲜血,后来好不容易等到当上工部侍郎,得以让步在少数几家工厂加以改革,虽然有所成就,但还是得罪了不少人,参自己的折子堆积如山,若非胡克勤在暗中回护,自己只怕早就稀里糊涂的被投闲置散了,到时候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一点成就肯定人亡政息,化为乌有了。而陈再兴几年前和自己说要兴建滇缅铁路、钢铁厂、机器局的时候,自己还只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而现在不过三年的时间,他的钢铁厂已经出铁、铁路的勘探也已经完毕,其他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两边比较起来,差距简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