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包厢里,沈宏茂看了看站台上王启年正在慢慢变小的身影,低声道:“胡公,王相公好像对于我们这次去上海特别在意!”
“嗯!”胡克勤看上去有些困倦,他微微闭上了眼睛:“为政之道,首在得人,接下来就是钱了。眼下与日本交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王相公自然是看重的很!”说到这里,他的双眼突然睁开了:“其实你这次去上海是老夫特别向太后点名要的!”
沈宏茂闻言一愣,旋即垂首逊谢道:“胡公如此看重,下官愧不敢当!”
“你不必谦虚!”胡克勤摆了摆手:“我要你完全是出于公义,如今满朝之中像你这般懂得经济之学的年轻人不多了,这次去上海我不选你选谁?说实话王启年这个人别的方面还好,就是心胸狭窄了点,你是吴汉民的学生,他给你穿小鞋是不至于的,但要破格简拔你也肯定是不会的,这个口也只有我能开了!”
沈宏茂听了胡克勤这番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默然半响之后方才低声道:“多谢胡公了!”
“谢我就不必了,此乃公义,并非私恩!”胡克勤做了个手势,车厢内仆役便退了出去。
“你这两年当工部侍郎的期间,可有不少参你的折子呀!”
“胡公,其实,其实——”沈宏茂正想辩解,胡克勤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我知道这个朝廷但凡要做点事情,都要得罪不少人,那些折子都留中不发了。我看你在任期间汉京周边官办的几家钢铁厂、机器局、造船厂、轮船招商局情况都好了不少,往年每年哪家都要赔个十几万两银子,可这两年不但赔的少了,钢铁厂和轮船招商局还赚了钱。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谢胡公!”沈宏茂深深施了一礼:“胡公你知道这些厂都是官办的,实际上都是当衙门办的,里面的人都琢磨着怎样把上官伺候好,而不是怎样把厂子办好。里面的账目也都是一塌糊涂,也没人管,结果成了大小官员的钱袋子,这样如何能办得好。”
“那你是如何解决的呢?”
“很简单,首先清盘子,弄清楚厂子里有多少设备,多少人手,多少材料,统统入册,然后不要的冗员全部清掉,换上熟悉行当的人,与他们签订协议,规定一年上缴多少利润,其余便都是他们的,这样一来,如果经营的好,自然他们就能得利,这些人自然会小心经营,厂子的情况也会好转!”
“原来如此!怪不得有那么多折子参你!”胡克勤点了点头:“你知道折子里对你最重的罪名是啥吗?”
“下官不知!”
“将朝廷花费巨资购买的新型炼钢炉以低价卖给密友陈再兴,此乃军国之器,图谋不轨!”
“这——”听到这个罪名,沈宏茂额头上立即渗出了一层冷汗,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往小里说罚俸降级,往大里说入狱掉脑袋也不是不可能,看来自己着实把那批人得罪的狠了,人家是往死里下手呀。
“下官冤枉呀!”沈宏茂从座椅上滑了下来,向胡克勤拜倒。
“沈大人请起!”胡克勤随手将其扶起:“你放心,那折子已经被我压下来了,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胡公,是这么回事!”沈宏茂低声讲述道,原来那折子参的便是他做主出售给陈再兴的那两台从英国进口的贝塞麦转炉之事。
“这两台贝塞麦转炉虽然先进,但制铁所中却根本无法用上,矿石类型、还有厂房、资金什么都没有,只能放在空地里风吹雨淋的。虽然当年进口时花了八十万两银子,可若拿出去只有当废铁买,恐怕连两万两银子都卖不出去,陈再兴肯出五万两银子,好歹总算是回了点本呀!”
“原来如此!你说的虽然有道理,但还是操切了些,毕竟那陈再兴是你的同年,要避嫌。而且这制铁所乃是军国之器,他买了去做什么?难道要造枪炮不成?”
“胡公,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你怕什么?有话只管说!”
“我想把制铁所、轮船厂、机器局统统都卖掉!”
“什么?”胡克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沈宏茂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沈宏茂面对对方逼视的目光,胆子反倒大了起来,沉声道:“把制铁所、轮船厂、机器局这些官办的厂全部都卖给私人,至少出售相当一部分股份,让私人来经营!”
“荒唐!”胡克勤厉声打断了沈宏茂的话:“这些都是军国之器,岂能卖给那些唯利是图的商贾之徒?沈大人你是朝廷大臣,说话要考虑自己的身份,不能有失大臣体!”
“胡公,正是因为那些商贾之徒都是些唯利是图之徒,我才要把这些厂都卖给他们。现在朝廷手头紧,哪里都缺钱,可这些厂在现在那些人手上,不但不能替朝廷分忧,反而每年都要朝廷讨几十万、上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可这些钱并没有生产出更好的坚船利炮来,多半进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口袋里,这可都是百姓的脂膏呀!”
“那就全部卖掉?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