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只有走吉林斯那条渠道了!”陈再兴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三年来他与吉林斯合伙的公司向西欧出口了大量的锡矿石和柚木,本人也获利不少,但从总体上来看,缅甸的锡矿石出口依然十分廉价,绝大部分利润被中间商和西欧的工厂主攫取了,陈再兴希望在缅甸或者国内建立自己的锡冶炼厂,直接向国内出口锡锭,但现在看来,这条渠道还不成熟。
陈再兴坐在那里思量,同桌的商人们见他不言不语,还以为方才的拒绝惹恼了他。这些商人都知道他不但财雄势大,而且与上海最大的几家银行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重要的是他本人还是缅甸摄政长公主的王夫,在朝廷中也有这深厚的人脉,若是惹得他不痛快了,一翻掌就能让桌上的好看。
那黄姓商人咬了咬牙,小心说道:“陈先生,您那些缅甸货若是量少一些的话,我黄胖子咬咬牙,也不是不可以的!”
陈再兴闻言一愣,看了看对方的脸色,顿时明白了对方是害怕自己挂不住面子着恼了,赶忙举起手中的酒杯笑道:“那这里我先谢过了,这几日我便住在柳公馆那里,若是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莫要客气!”
黄胖子闻言大喜,赶忙起身举杯,连声道:“陈先生客气了,客气了!”他自然知道陈再兴说的柳家公馆是哪里,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和厚德银行的柳老先生搭上了关系,那可就是烧了高香了。
黄胖子放下酒杯,举目四顾,满是艳羡嫉妒目光,顿时觉得腹中一股热气直冲顶门,忍不住大声道:“陈先生若是信得过我黄胖子,便先将要进口的货物清单留一份在我那儿,黄胖子在上海滩四处问问,说不定也能有些办法。”
已经深夜时分,陈再兴在蒋志清的扶持下上了马车,蒋志清对马车夫喊了声:“去柳公馆!”便钻进马车,低声问道:“老爷,还好吧!”
“还好!”陈再兴随手接过脚旁半跪着的婢女递过来的热毛巾,一边擦了擦脸问道:“志清,你回家里去看过了吧?情况怎么样了?”
“禀告老爷,我家里那块地方已经被拆了,变成工厂区了,四周打听了一下,家父好像已经过世了,几个弟弟妹妹听说是去了嘉兴。”
“喔?怎么会这样?”陈再兴手上的动作停住了,这三年蒋志清一直在他手下做事,勤勉机灵,心狠手辣,帮陈再兴做了不少事情,已经成了陈再兴的心腹,陈再兴便抬举在顺华公司做了一名商业专员,这次回上海便也带了他过来,也有让其衣锦还乡的意思,却没想到这个结果。
“听说是拆房子的工人与住户发生冲突,拆房子的干脆放了一把火,烧死了不少人,家父也没有逃出来。”蒋志清说到这里便停住了,陈再兴见他脸色阴郁,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便与你两百两银子,请些和尚来替你父亲做场法事,这些天我在上海,你就去好生找找你弟弟的下落!”
“多谢老爷!”
马车一路回到柳公馆,陈再兴洗涮之后便躺下休息,他当晚喝得是绍兴女儿红,这酒本是黄酒的一种,入口颇为绵甜,但后劲颇大。陈再兴着实喝了不少,回到住处便发作起来,一觉便睡到次日近午犹自未醒。
“老爷,老爷!”
陈再兴睡得正香,却感觉到自己正在晃动,他翻过身正要继续睡,脸上却感觉到一阵冰凉,猛的惊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却是蒋志清,手上还拿着一条湿毛巾,显然刚才是对方用湿毛巾擦自己的脸把自己弄醒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陈再兴知道自己这个手下并非不知道轻重的,立即沉声问道。
“老爷,有二十多人在外面求见您,昨天的黄老爷、徐老爷、陈老爷他们都来了!”
“黄老爷?徐老爷、陈老爷?”陈再兴眉头微皱,蒋志清说的这几人要么是昨天参加酒宴的大工厂主,要么是进口缅甸米的商人,自己这些日子在上海处置进口缅甸米渠道的事情,和他们打了不少关系,这个节骨眼上他们跑过来,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你出去将人带到偏厅,让他们稍候一下,我准备一下马上就到!”
“是,老爷!”
陈再兴稍事梳洗,便往偏厅走去,他刚上得台阶,便看到厅中二十多人齐刷刷站起身来,脸上都是焦急之色。陈再兴做了个团揖,笑道:“复生让列位久候了,请见谅!”
“先生,大事不好了!”黄胖子急道,此时的他脸上已经是一层汗,可与昨天晚上不同的是,并非是油汗,而是急出来的虚汗,他从怀中取出一份邸报来,递了过去:“您看看,陈先生,汉京传来消息,说朝廷要颁布新法,限制进口谷物!”
“限制进口谷物?”陈再兴闻言一愣,顺手接过邸报,邸报入手他才发现上面已经有些软软的了,显然刚才众人已经传阅了好几遍才会如此。
“《汉书》有云:‘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今江南大丰,且有外藩米输入,斗米不过数钱银,农夫艰苦经岁,所得却不足偿租税。纷纷弃陵墓,废田宅而去,长此以往,江南之田只恐尽废。今请陛